&ldo;冷冥冥,梨花春影。&rdo;
&ldo;呀,转过牡丹亭、芍药栏,都荒废尽,爹娘去了三年也。&rdo;
(泣介)
&ldo;伤感煞断垣荒迳。&rdo;
&ldo;望中何处也鬼灯青。&rdo;
……
初时惊艳一闪而过,台下众人沉醉于其间不可自拔,皆满面痴迷之色。
十二月之名果真当得是芜城第一,一折戏唱罢,余音绕梁不回。台上坐场的时间里,台下人群悉悉索索,不住地攒动,期间阵阵赞叹惊呼不绝于耳,皆是一副不枉此行的满足模样。却让楼上凭栏观望的弦月心中好一阵得意。
她可是十二月的班主呢。
&ldo;弦桐。&rdo;弦月回过身,兴奋道:&ldo;怎么样,比之过往可是进步神速?&rdo;她满心欢喜地指着台下戏班所在的方向,一脸期待地望着弦桐。
&ldo;嗯。&rdo;弦桐笑意温和的赞同着。
自家班主这幅小女儿一般的张扬姿态,莫名有点可爱呢,他想。
&ldo;嘿&rdo;弦月傻笑。
好在坐场时间不长,下一出正戏开场,弦月便不再纠缠弦桐,又站回到栏杆边笑呵呵地赏戏去了。
台上众生百态一一描摹尽致,台下间或爆发一阵阵夹杂着响亮叫好地掌声。每到坐场的时候,则有那听戏入了迷,手头且宽裕些的,便会往台上掷些散钱。十二月虽不缺这几个钱花,却也都会请夏时楼的伙计帮着一个不落的捡起,然后由上一出戏的主角亲自下台一一答谢,必将投钱的主顾面子上照顾到了,以图个好人缘并好彩头。至于二层那些自恃身份的大户们,自是不会降低身价与这些破落户们争名头,他们多是在当日的戏全演毕后,才会吩咐随身小厮封一个大赏送到后台。
瞧着十二月如此的受欢迎,弦月自感与有荣焉,一面指指点点地询问弦桐某某这一段功力几分,一面又不时挑一个台下正听得如痴如醉的看客,叫弦桐一道过来围观。
突然,楼外传来&ldo;砰&rdo;地一声巨响。
曲声戛然而止,刹那间,楼内一派婉转唱音所迷离而出的祥和安宁便仿若为重锤所击,锵然间支离破碎。
三山班?
弦月心中一时浮起这几个字来。
她探身朝楼下望去,便见拥挤的人群突然如潮水般纷纷退向两侧,似是被利刃豁出的一道缺口。
须臾,两道人影自门外顺着这缺口入得楼内来。弦月定睛望去,自度应是一男一女。女子年岁看上去并不大,一身彩衣罗衫,外罩着密绒裘衣,面如敷粉,满头珠翠,合羞含笑地依偎在男子怀中。而那搂着女子的男子则年岁略长些,也是着一身彩衣,外披件棉布大氅,中人之姿,唯一双眼睛散射出噬人般的光芒,活像只饿极了的鬣狗。
&ldo;弦桐,你猜这人是不是三山班的。&rdo;弦月想到自己与弦桐都是从没亲眼见过三山班的人,只好胡乱猜测。
弦桐探过身也瞧了一眼,微微摇头道:&ldo;不知。&rdo;
&ldo;我觉得像,你瞧那人,&rdo;她伸手一指那彩衣男子,厌恶道:&ldo;看着就令人生厌。&rdo;
&ldo;呵呵&rdo;弦桐轻笑。
两人说话的功夫里,门外又走进来一群人,皆是些健壮男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手里或是拎着木棍,或是扛着钉耙,无所顾忌的往四下里打量。
&ldo;果然是三山班的人。&rdo;弦月一瞧这阵仗,不是砸场子的难道是来听戏的吗。
&ldo;嗯。&rdo;这一次弦桐显然也认同了她的看法。
&ldo;三山班……&rdo;弦月低声念叨了几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扭头问弦桐道:&ldo;褚逸呢,你看到他了吗?&rdo;
三山班的出现令她突然想起,今日自己可是被褚逸叫来看好戏的,而今戏开了,他这主演怎的还迟迟未到。
&ldo;没有。&rdo;弦桐巡视一周,并未看到褚逸的身影。
&ldo;莫名其妙。&rdo;弦月抱怨道。
他二人在楼上寻找褚逸时,楼下那鬣狗似的花里胡哨的家伙同样也在寻他。
台上戏已停了许久,台下被挤到一边的听众亦是敢怒不敢言,他们都是芜城里最喜戏曲的一班,三山班的赫赫恶名,自然早就耳熟能详。
后台刚得了信的夏时楼掌柜一步三摇地晃了过来,他面上带着三分惯有的和善笑意,眼底却是数不尽的寒霜。早就听东家嘱咐过,这三山班不过是群上不得台面的市井无赖,专做些欺软怕硬的勾当,不必太过在意。此时若非担心对方闹将起来,可能伤了前来听戏的诸位客人,这掌柜怕是连面都不打算露,随便指使个端茶递水的伙计来应付,便足够了。
只可惜三山班的人并不知自己在世人心目中是连猪狗都不如的地位,眼瞧着夏时楼只派出个面带不善之色的掌柜,东家却连脸都不露一个,倍感冷落的男子只觉怒火中烧,不等掌柜的多言语,手一挥,向身后诸人下令道。
&ldo;砸!给我狠狠地砸!&rdo;
第21章普天乐
彩衣男一声令下,下一刻,便听叮咣乱响之声四起。
拎着钉耙棍棒的一众泼皮无赖张牙舞爪地窜进四面里的人群中,挥舞着手中的家伙,见桌子便砸,见椅子便砍,叮叮咣咣,好不热闹。
二层走廊,倚着栏杆朝楼下观望的弦月看了一会儿后,忽的问弦桐道:&ldo;你说,这群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rdo;
被暴力拆解的桌椅板凳乱作一地,溅起飞扬的尘土和木屑仿佛将整个一层都笼罩在一片黑灰色的迷雾中。被挤做一团的看客们早在第一时间便纷纷做鸟兽散,冲出了夏时楼,此时还留在楼下的除了砸场的地痞以及他们的头头‐‐那个长相猥琐的花衣男和他怀里白粉扑面的花衣女,便只有笑呵呵的掌柜,一脸无谓的看着眼前灾难般的场景。伙计和十二月的诸位,在看客们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也都被掌柜打发回后面去了。
&ldo;你瞧,&rdo;弦月指着底下一个正在卖力打砸的小痞子,嘲讽道:&ldo;看人掌柜这气定神闲的姿态,摆明了就是根本不在乎他们砸台,一个个还这么卖力气,真敬业嘿。&rdo;
&ldo;呵呵~&rdo;弦桐轻笑,虽没多言,眼中却同样满是戏谑之意。
楼下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二层观戏的贵客们。只是他们自持身份,并未有弦月这般冒冒失失的出得包间直接凭栏观看,仅是派了各自的随从出来查探发生了何事。
走廊上一时便热闹了许多。
事情原委本就简单,随从们稍稍看了几眼即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又叫过一直守在楼口随时等待差遣的戏楼伙计,细细询问一番经过后便各自回去复命。
楼下依然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断续传来,桌椅已经被砸的差不多了,乐业的地痞们便纷纷递给彩衣男一个询问的眼神,示意是否要继续砸下去。
彩衣男站在一旁观察了也有一段时间,如何看不出夏时楼这是有恃无恐。他抬手止住一个正欲抡起棍子砸戏台的手下,语调冰冷地朝那始终带着三分笑意与七分冷漠的掌柜道:&ldo;夏掌柜,贵东家还不出来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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