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拴在他脖子上的那根草绳,就从来没解开过。
拜入师门那天,金多宝那只宽厚的胖手罩在他脑袋上,用力揉了一揉,传授他少阳剑诀的心法。
他还能清楚地记得对方那个圆下巴,一层扒着一层颤动,眼睛望下来,像是布施的弥勒,那点子居高临下的悲悯差点没让他吐出来。他妈的恶心的死胖子,装什么?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金多宝拍着他的肩,哈哈地笑,“少阳剑庐没有别的规矩,你师父我也没旁的本事,只能罩着你,敞开了去快活。”
薛云当时没有说话,眼珠转动。
他想,快活?是该快活,吃了那么多苦,是我应得的。眼前所谓的逍遥快活,能抓住么?
金多宝咽了口唾沫,状似无意道:“入我这一脉的,都跟我姓金,法名我都算好了,无焰两字正合适。”
薛云沙哑道:“我姓薛。”
金多宝顿了一下,道:“姓薛也很好。”
薛云盯着他,咧嘴一笑:“我做什么都可以?”
凡人所能想象到的,至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在这样名门大宗的修者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漫长的寿元、登临绝顶的快意、世俗规则之上的超然,会让人泛起淡淡的懒倦。
想要什么呢?
金多宝献宝似的,给他讲天下九境的修者势力,讲羲和是何等的煊赫名门,讲各峰首座的赫赫威名,千方百计在他面前自抬身价。
薛云漫不经心地听着。
伴随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寒战,他突然意识到,此前想都不敢想的念头,竟然有了可能。
他的小太子。
想到那个人,他整颗心都晃了一晃。
再没有云泥之别,只要他把自己的畜生习气藏好了,堂堂正正地出现在那个人面前——
薛云霍地抬头道:“送我去长留。”
口若悬河的金多宝顿住了,斟酌了一下,道:“你在长留有交情?”
薛云回魂后就始终被关在房里,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恨不得飞过去才好。
在那一瞬间,他的肩胛骨忽而发起烫来——那是当年那道乐极生悲符的烙印。
符咒真的解了吗?
薛云大叫一声,两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发起抖来。
他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原来也是不牢靠的,都是骗局。
金多宝的诅咒还死死叮在他身上,只等他松懈的一瞬间,又要把他一脚踢回去,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金多宝在他耳边焦急地呼唤:“怎么了?云儿?”
薛云嘶声道:“我没有快活——别赶我走!我没有,我一点也没有快活,我不敢了!”
金多宝绕着他团团转,把怀里的法器扔了满地:“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只管同师父说,师父什么都答允你。”
“那就送我去长留!你连这都做不到?”
金多宝急了:“长留已经亡了,你还要去送死?不管你要找谁,那地方压根没有活口。”
薛云平淡道:“那好消息呢?”
“什么?”
“否极泰来啊,你教我的。”
金多宝挠了半天头,终于想起来赌咒发誓:“无焰啊,今时不比往日,雪害当头,只要有你师父我一口气在,必会护得你无恙。”
薛云眼中迸发出血红的凶光,埋首在两臂之间,死盯着金多宝脸孔上的任何一丝破绽,却只看出来那笑比哭更难看。
他还不知道,这辈子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那道乐极生悲符过后,终此一世,他不敢再相信任何眷顾。
在羲和舫的每一日,别人羡慕他是金多宝的爱徒,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眼前的景象什么时候会消散,金多宝什么时候会露出本来面目?
那只手牢牢压在他的颅顶上,伸进他的命数里,随手拨弄,搓扁揉圆,由不得他做主。
凭什么,那我就斩了它!
——如今,终于!
薛云俯视着水缸中的金多宝,忽而一伸手,握住了那只宽厚的手掌。
金多宝整张脸都抽搐了一下,像在剧痛的深渊中被照亮了,却说不出话。
五马分尸符,已经拔去了他的舌头。
薛云又笑了一下,道:“你要说什么,要说你是我爹,要向我求饶?你是给了我这么个壳子,可我只是条寄住在里头的野狗!你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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