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重而污浊。十个人站在各自的棺材旁,如同惊弓之鸟,警惕地打量着彼此和这个阴森的环境。残破的屋顶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勉强照亮布满蛛网和灰尘的梁柱,以及墙壁上那些斑驳褪色、看不清内容的符咒残迹。
“刚才…刚才那声音说的规则,大家都听到了吧?”穿着职业套裙的干练女性率先打破沉默,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叫陈静,是…是一名律师。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现状,并确认我们是否要遵守那些…规则。”她的用词谨慎,带着职业习惯。
“律师?有个屁用!”那个高壮背心男啐了一口,眼神凶狠地扫视众人,“老子叫赵铁,工地上混的!谁他妈把老子弄来的?给老子滚出来!”他的怒吼在空旷的义庄里回荡,却只引来几声压抑的抽泣。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农村大妈双手合十,闭着眼不停念叨,脸色蜡黄。
“别吵了!”西装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强撑着场面,“我叫钱富,做点小生意。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那声音说了‘铃响起身’,现在铃响了,我们是不是该…该做点什么?”他的话提醒了众人,那声开启棺盖的铃音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就在这时——
“叮铃…叮铃铃…”
清脆而规律的铃声,从义庄那扇虚掩着的、布满虫蛀痕迹的大门外传来。不同于之前的单一铃响,这次是连续而有节奏的,仿佛有人在门外不疾不徐地摇动着铃铛。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扇门上。
“吱呀——”
令人牙酸的声音中,那扇木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门外,并非预想中的道路或街景,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的迷雾。雾气如同活物般翻涌着,将一切都吞噬其中,视野不超过五米。
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外的浓雾边缘。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浆洗得发白的黑色粗布长衫,头戴一顶边缘破损的旧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下巴。他的身形高大而瘦削,仿佛一根立在风中的竹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握着的一枚暗铜色的铃铛,以及左手提着的一面边缘破损的小阴锣。刚才那规律的铃声,显然就源于此。
他就像是从那些老旧民俗志异插画里走出来的……赶尸人。
“叮铃…叮铃铃…”铃声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响着,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穿透迷雾,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赶尸人没有开口,斗笠下的目光似乎扫过了义庄内的十人。那目光冰冷、麻木,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仿佛在清点一批货物。
然后,他缓缓抬起左手,用锣槌轻轻敲了一下那面小阴锣。
“哐——!”
一声沉闷、喑哑,却极具穿透力的锣声炸响,震得人心头发慌。
紧接着,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赶尸人身后那浓稠的迷雾中,一个个僵硬、沉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个接一个地……跳了出来!
它们同样穿着破旧的寿衣或深色衣物,头上罩着宽大的斗笠,遮住了面容。它们的身体僵硬无比,手臂直直地垂在身体两侧,膝盖似乎无法弯曲,移动全靠跳跃,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一、二、三……足足有八具这样的“行尸”,无声地列队在赶尸人身后,如同最听话的士兵。
“啊——!!”染着栗色头发的时尚女孩终于忍不住发出刺耳的尖叫,猛地向后缩去,撞在了冰冷的棺材上。
戴眼镜的瘦弱男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牙齿咯咯打颤。
王胖子死死抓住林辰的胳膊,圆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连看起来最镇定的陈静和钱富,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写满了骇然。
林辰的左臂在那锣声响起的瞬间,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撕裂般的绞痛,让他险些闷哼出声。他死死咬住牙关,额角渗出冷汗。这些“行尸”身上散发出的死气和怨念,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鬼物都要浓郁、驳杂,如同实质的寒流,不断刺激着他左臂内那同源而异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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