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绝望的灰色中央,那座神山的底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一条筋肉虬结的手臂,顽强地探伸出来。
那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活物”。
孙悟空的头无力地抵着冰冷粗糙的山石,金色的毛发沾满了尘土和枯草,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那佛帖一落,六字真言勾连灵山三千诸佛菩萨之力,如同亿万道无形的枷锁,将他体内那足以撼动星辰的力量死死锁住、镇压在这五行流转、生生不息的巨山之下。
突然,他面前不远处,那浓稠得化不开的灰色烟尘,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拨开。
两道身影从中缓步走出,无声无息,仿佛他们本就站在那里。
玉帝依旧是那身九龙衮服,但此刻周身并无神光环绕,冕旒也隐去了,只显出一个面容清癯、目光深邃的中年帝王形象。
如来佛祖的丈六金身也收敛了,宝相依旧庄严,却少了几分高不可攀的佛光,多了几分人间行走的平和。
他们站在那里,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压,却自然而然地将周遭那片绝望的死寂排开,形成一片奇异的“净土”。
孙悟空猛地抬起头。
“玉帝老儿!如来秃驴!好!好得很!两个至尊,联手算计俺老孙一个,当真是好大的脸面,好高的手段。”
“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在两人脚前的尘埃里,“有种放我出来,俺老孙与你们再战三百回合,背后使绊子,算什么本事!”
玉帝神色平静,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孙悟空那张因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如来则双手合十,低眉垂目,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大圣,嗔怒伤身,还需克制。”
“伤身?哈哈哈!”
孙悟空狂笑起来,
“俺老孙天生地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什么狗屁伤身。”
“谁能伤我?谁敢伤我?”
他越骂越激愤,仅能活动的手臂疯狂地捶打着身下的岩石,碎石飞溅,却撼不动那山体分毫。
轻蔑的嘲讽、狂妄的叫嚣,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在这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那咆哮终于渐渐低哑下去,只剩下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孙悟空似乎耗尽了力气,那颗高昂的头颅微微垂下,胸膛剧烈起伏。
玉帝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无喜无怒,直到此刻,才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孙悟空粗重的喘息:
“骂够了?”
孙悟空猛地又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瞪得溜圆,龇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够?这才哪到哪,俺老孙能骂上三天三夜,只是……只是嗓子冒烟了,歇口气,待会儿接着骂,定要骂得你们元神出窍,七窍生烟不可。”
这泼猴,还是这般无赖。
玉帝闻言,嘴角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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