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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河西宴无好宴与人心如沸（第1页）

西北方向，尘烟滚滚，旌旗猎猎，“张”字大纛迎风招展，数千河西精锐铁骑如乌云压境，转瞬即至，将刚刚经历血战、伤亡殆尽、筋疲力尽的赵琰一行人，团团围困在烽燧堡残破的山丘之下。刀出鞘，箭上弦，肃杀之气弥漫四野，刚刚因击溃追兵而燃起的微弱希望，瞬间被这更大的绝望彻底碾碎。

秦义脸色铁青，握紧染血的战刀，护在赵琰身前，嘶声道：“王爷！是张文远的河西军！来者不善！末将拼死护您突围！”

残存的将士们也纷纷聚拢，组成最后的防御阵型，眼中尽是决死之色。林小满紧紧靠在赵琰身侧，怀中铁盒冰冷刺骨，心已沉入深渊。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莫非天意真要亡他们于此？

然而，预想中的冲锋并未到来。河西军阵中，一骑策马缓缓而出，马上将领身着河西制式将铠，面容精悍，目光锐利，却并未持兵刃，只是遥遥拱手，声音洪亮却听不出喜怒：“前方可是靖王殿下麾下？末将河西节度使麾下先锋将马骁，奉张帅之命，特来迎候王爷大驾！”

迎候？此言一出，赵琰等人皆是一怔。这阵势，可不像迎客，更像是擒敌。

赵琰推开秦义，上前一步，虽伤痕累累，血染征袍，但身姿依旧挺拔，目光沉静如渊：“马将军，既是迎候，何须刀兵相向？张帅的好意，本王心领。然本王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叨扰，还请将军让开道路。”

马骁微微一笑，笑容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王爷恕罪。如今京畿动荡，北疆不宁，盗匪横行。张帅听闻王爷在此遇险，忧心如焚，特命末将率军前来护卫，务必请王爷移驾凉州城帅府暂歇，以确保王爷万全。此乃张帅一片赤诚护主之心，还请王爷莫要推辞。”话语恭敬，姿态却强硬，分明是胁迫！

秦义怒道：“马骁！你河西军何时成了赵玦的走狗？竟敢胁迫亲王！”

马骁面色不变：“秦将军此言差矣。张帅只知效忠朝廷，护卫皇室血脉。如今京城消息混乱，孰是孰非，非末将所能妄断。迎请王爷至凉州，正是为护王爷周全，以待朝廷明辨。王爷，请吧！”他手一挥，河西军阵型微调，让出一条通道，直指凉州方向，但两侧刀枪如林，这分明是一条通往软禁之地的“礼遇”之路！

赵琰心念电转。硬拼，必死无疑。顺从，或有一线生机，至少能暂保小满和身边这些忠勇之士的性命，也能伺机探查张文远的真实意图。凉州是河西重镇，若能争取到张文远的中立甚至支持，或能扭转乾坤；若其已投靠赵玦，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就死。眼下，别无选择。

“好。既然张帅盛情，本王便却之不恭了。”赵琰面色平静，仿佛真是受邀赴宴，“请马将军带路。”

“王爷！”秦义、巽风等人急道。

赵琰以眼神制止他们，低声道：“保存实力，见机行事。”他暗中捏了捏林小满的手，示意她安心。

林小满心中忐忑万分，却知此刻唯有隐忍。她默默点头，将铁盒抱得更紧。

一行人于是在河西军的“护卫”下，向着凉州城行进。一路无话，气氛压抑。马骁表面礼数周到，安排车马供赵琰和林小满乘坐，派军医为伤员诊治，但监视之意昭然若揭，寸步不离。

三日后，抵达河西节度使府所在地——凉州城。城池雄伟，守备森严。节度使张文远亲自率文武属官于府门外迎候，态度恭谨，礼数周全。

张文远年约五旬，身材微胖，面容白净，一双眼睛眯缝着，总带着三分笑意，却让人看不透深浅。他见到赵琰，立刻上前躬身施礼，言辞恳切：“王爷驾临凉州，实乃河西之幸！如今奸佞当道，社稷蒙尘，王爷能脱险至此，乃天不亡我大靖！请王爷放心在凉州安歇，一切有老夫在，定护王爷周全！”话语慷慨激昂，仿佛真是忠君护国的栋梁。

赵琰虚与委蛇，淡然道：“有劳张帅费心。如今朝局晦暗，真相未明，本王亦是落难之人，还需张帅鼎力相助，廓清玉宇，以正视听。”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文远连连点头，笑容可掬，“王爷一路辛苦，已备下薄宴为王爷接风洗尘，请！”

节度使府宴会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宴席极为丰盛，山珍海味，水陆并陈，歌舞伎乐，极尽奢华。张文远热情劝酒，属下官员纷纷奉承，仿佛真是为靖王压惊庆贺。但在这喧闹之下，暗流汹涌。赵琰、林小满、秦义等人皆绷紧神经，食不知味。

酒过三巡，张文远挥退歌舞，叹息一声，切入正题：“王爷，非是老夫多言。如今京城噩耗连连，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指赵琮），却诏告天下宣称王爷您……唉，其中必有惊天冤情！王爷既至凉州，有何打算？老夫虽偏居一隅，亦愿倾力相助，清君侧，靖国难！”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赵琰。

这是在试探，逼赵琰表态，亮出底牌。

赵琰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平静却清晰：“张帅忠义，本王感佩。然本王此番脱困，非为争权夺利，更非觊觎大位。所为者，三事耳：一为查明先帝与太子真正死因，告慰父皇兄长安息；二为揭露赵玦假冒皇子、祸乱朝纲之罪，以正国法；三为肃清奸佞，还政于朝，使天下重归太平，百姓得以安居。若新帝（赵琮）能明辨是非，铲除赵玦高世玄一党，本王愿奉其为君，竭诚辅佐；若其不能……届时，自有宗法朝议公断。本王所求，无非公道二字，而非九五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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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掷地有声，坦荡无私，明确划清了“清君侧”与“夺帝位”的界限，将自身立于道义制高点，也堵住了张文远可能以“扶持从龙之功”为诱饵的试探。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众官员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张文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与算计，随即又堆满笑容：“王爷高风亮节，心系社稷，老夫佩服！只是……赵玦势大，掌控京畿，新帝年幼，恐受挟制。王爷欲行此事，千难万险，需有雷霆万钧之力啊……”

“所以，更需张帅这等忠臣良将，勠力同心，共扶社稷。”赵琰将球轻轻踢回。

宴会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张文远不再深入话题，转而谈论风花雪月，但眼神闪烁，显然在重新评估赵琰的价值和风险。

林小满安静地坐在赵琰下首，默默观察着席间众人。她注意到，张文远对几道口味浓烈的河西特色菜肴（如手抓羊肉、烤驼峰）颇为青睐，但对一道看似清淡的江南时蔬却几乎未动。她还发现，坐在末席的一位文官模样的老者，在听到赵琰“不慕皇位”的表态时，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赞许，而几名武将则略显失望。这宴席，真真是“宴无好宴”，人心如沸，各怀鬼胎。

宴后，赵琰一行人被安置在节度使府一座独立的、环境清幽却也守卫森严的别院中。待遇优渥，实则软禁。

“王爷，这张文远老奸巨猾，态度暧昧，恐难以信任。”秦义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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