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撬开箱盖,黄澄澄铜钱在火光下反射黯淡光,但数量少得可怜。
更多箱子打开,里面是码放不齐、甚至胡乱堆放的银锭,五十两官宝寥寥无几,多是十两、五两的小锭和散碎银块,甚至有些形状不规则的银饼子。
账房先生们屏息凝神,飞快清点、称量、核验、辨识成色。
算盘珠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良久,为首老账房捧着账簿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走到张父面前,声音艰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东家…核对府库、
县库两处银账,府库账册载银三万七千五百两有奇,铜钱五千贯。县库账册载银一万二千两,铜钱三千贯。合计官银四万九千五百两,铜钱八千贯。
然实存官银仅八千一百六十两!其中,成色足、分量够的五十两官宝不足三百两!余者多为成色低劣、掺了铅锡的杂银、散碎银两!
铜钱实存不足一千贯!且多是前朝薄小恶钱,磨损严重,十不顶一!亏空竟达八成四!”
常平仓
沉重仓门推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杂着谷物陈腐霉变、鼠尸和尿臊的恶臭气息猛地喷涌而出,呛得人连连后退,咳嗽不止。
火把勉强照亮仓廪深处,只见麻袋堆积如山,但大多数麻袋早已朽烂不堪,粮食从破洞中漏出,在地上与灰尘、鼠粪、虫尸板结成黑乎乎的硬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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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肥硕得惊人的老鼠被惊动,并不十分惊慌地“吱吱”叫着,拖着油亮的皮毛钻入更深的粮堆缝隙。
账房先生们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戴上布巾蒙住口鼻,小心翼翼地取样、撬开相对完整的麻袋、称量、记录。
小刀划开一个麻袋,流出的不是粮食,而是黑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糊状物。
另一个麻袋里,粟米早已板结发黑,长满了绿毛和灰白色的菌丝。
清点结果让所有人都面如死灰:东三廪,号称上等粟米一千二百石,清理后勉强筛出不足一百五十石发乌陈粟,虫蛀过半,霉味刺鼻,恐人畜皆难下咽!
西一廪,杂豆麦混合八百石,但内里多为沙石、土块,真正可称粮者,不足百石!且豆生虫,麦发黑!
北主廪,官粮白米,封条簇新!撬开封条,里面全是霉烂发黑、结成硬块的米糠!一文不值!
南仓为历年鼠耗堆积处,账目混乱号称千石,实为鼠窝虫巢!霉烂板结之物深达数尺,与地面粘连,恶臭熏天!
为首的老账房佝偻着背,对着张父深深一揖,:“东家,常平仓账册总计存粮五千石整。
然经实点,剔除完全霉烂、沙土、鼠粪、虫蛀及板结废物,全仓堪用、可供人勉强食之粮,不足八百石!
其中尚有四百余石是喂马都嫌扎口的粗粝陈麦杂豆!能称得上米粟者,不足四百石!”
这个数字,连账面的两成都不到!人食之粮更是仅占账面的百分之八!
军械库
此地景象更是触目惊心,让随行张家老兵忍不住破口大骂。
库房内蛛网密布,光线昏暗。本该保养良好的刀枪铠甲,如同废铁般随意堆弃角落,锈迹斑斑。
几门保养尚可的小佛郎机炮孤零零架着,火铳倒是有些,但铳管布满暗红锈痕,木托开裂变形。
“妈的!这帮喝兵血的蠹虫!”一个百夫长怒骂着,随手拿起一柄腰刀,刀身锈蚀如同枯树皮。他稍一用力,“咔嚓”一声脆响,那刀竟从锈蚀最严重的刀镡处应声而断!
张父看了看角落里那堆散发尿臊味、显然被当作便溺之所的破旧皮甲,无奈的摇摇头,“清点能用的,分门别类登记造册!
通知铁匠营,这些废铜烂铁,全部回炉!通知火器工坊,那几门小佛朗机炮,或维修或回炉重造,速度要快!”
旁边一位管事立刻应道:“是!东家!我这就通知火器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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