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冰寒与暴乱被远远甩在身后,窖村的血腥与绝望也被暂时抛却。方腊的身影在幽暗的山林间急速穿行,每一次血遁都留下淡淡的残影和刺骨的冰寒气息,如同受伤却更加危险的凶兽在舔舐伤口。
左脸颧骨处,那狰狞的魔纹如同活物的刺青,幽光流转,一路蔓延至眼角下方,与右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暗红血丝形成诡异的对称。每一次血遁带来的空间穿梭感,都让这魔纹贪婪地汲取着虚空中游离的稀薄能量,微微蠕动。腰间的净魂珠,那道在寒潭深处对抗林冲枪意时出现的裂纹,如同丑陋的伤疤,虽然依旧顽强地散发着温润白光,试图净化侵入的魔气,但白光明显比之前黯淡,被魔纹幽光压制在方腊体表寸许范围,如同风中残烛。
鲁智深沉重的脚步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在林间松软的地面留下深深的脚印。他巨大的禅杖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僧袍多处破损,沾染着窖村血战的污迹和寒潭溅射的冰晶。他铜铃般的眼睛始终紧锁着方腊的背影,尤其是那半边爬满魔纹的脸颊和腰间裂纹的净魂珠,浓眉紧锁,忧虑深重。
“方腊兄弟,”鲁智深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沙哑,打破了林间的死寂,“你…当真无碍?那寒潭底下…”
“无碍。”方腊的回答冰冷、简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下的暴戾。他没有回头,速度不减反增。寒潭底的遭遇,与林冲真魂碎片的狂暴对撞,强行融合出的寒焰雏形…这一切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更是灵魂深处魔性的进一步滋长。每一次呼吸,心魔的低语都如同跗骨之蛆,诱惑他释放力量,吞噬更多。净魂珠的裂纹,就是这角力最直观的伤痕。他现在需要行动,需要目标,需要将体内翻腾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混乱力量,导向一个明确的方向——天师道观!江山印残片!
“灵鹫长老和窖村…”鲁智深欲言又止。寒潭暴动后,窖村几乎化为冰狱废墟,幸存的联盟成员在灵鹫长老带领下被迫再次转移,前途未卜。
“天师不除,玄冥阴谋不破,躲到哪里都是死路!”方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冰碴般的寒意,“那残片,是关键!”他脑海中闪过血祭谷上空那吞噬千魂的幽冥之门,宋江那柄散发着主宰幽冥威压的权杖。力量!他需要更强的力量!而天师道观密室中滋养江山印残片的秘密,就是获取力量的捷径!这念头带着魔性的偏执,压过了对窖村同伴的担忧。
鲁智深沉默片刻,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他知道方腊说得对,乱世之中,逃避没有出路。只是眼前这个兄弟身上越来越重的魔气,让他心中的不安如同沉甸甸的巨石。
天师道观,盘踞在一座孤峰之上,黑瓦白墙在终年不散的阴云下显得格外压抑。平日里香火缭绕、信徒如织的景象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巨大的山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的“敕建玄元清微宫”匾额蒙着一层灰暗,透着一股衰败与不祥。道观外围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辨的、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的淡青色光晕——护山大阵已然开启。
方腊和鲁智深潜伏在山脚密林边缘,远远望着那座如同巨兽蛰伏般的道观。
“戒备森严了数倍不止。”鲁智深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道观上空隐约流转的阵纹,以及山门附近几尊如同石雕般矗立不动、却散发着淡淡能量波动的黄巾力士傀儡,“硬闯动静太大,必会惊动那伪天师。”
方腊的左脸魔纹在阴影中幽光一闪,他闭上眼,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道淡青色的护山光晕。甫一接触,一股宏大、精纯、带着涤荡妖邪意味的道家清正之力便反涌而来,试图净化他的神识!这力量对魔气尤为敏感!
“哼!”方腊闷哼一声,迅速收回神识。他体内的魔性气息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躁动起来,左脸魔纹灼热刺痛。净魂珠的白光急促闪烁了几下,才勉强将这股躁动压下。
“此阵…排斥魔气。”方腊睁开眼,右眼中血丝又深了一分,声音冰冷,“强攻无益。潜入。”
“潜入?”鲁智深皱眉,“如何潜入?这大阵…”
“走‘阴窍’。”方腊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被魔性浸染的狡黠。他吞噬过血影魔,获得了血遁神通,更在吞噬幽冥鬼卒时,领悟了一丝无视实体阻碍的幽冥穿梭特性。这护山大阵固然精妙,主要针对妖邪魔气和实体攻击,对于这种介乎虚实之间的幽冥穿梭,却并非毫无破绽。尤其是一些阵法运转时能量流转的“节点”或“缝隙”——修行界称之为“阴窍”,往往存在短暂的空隙。
他再次闭目,这一次,他强忍着大阵清正之力对魔性的灼烧感,将神识凝聚成极细的一缕,混合着一丝幽冥死气的阴冷,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沿着护山光晕最薄弱、能量流转相对迟滞的西南角,小心翼翼地探入、钻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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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流逝。方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与魔纹的幽光混合在一起。左脸的魔纹因持续对抗大阵净化之力而微微颤抖。净魂珠的白光也明灭不定,那道裂纹似乎又细微地延长了一丝。
终于!
“找到了!”方腊猛地睁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带着一丝疲惫和魔性的亢奋,“跟我来!记住,收敛所有气息,尤其是佛光!”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极淡的血色残影,悄无声息地融入林间阴影,向着道观西南角一处不起眼的、布满苔藓的陡峭岩壁掠去。鲁智深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澎湃的佛力强行压制到近乎沉寂,庞大的身躯竟也展现出惊人的轻灵,紧随其后。
来到岩壁前,方腊停下。眼前的空气看似毫无异常,但在他魔性与幽冥之力交织的感知中,这里的光晕比其他地方稀薄了数倍,能量流转带着一种细微的、周期性的迟滞。
“就是现在!”方腊低喝一声,周身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左脸魔纹幽光内蕴,同时调动起吞噬幽冥鬼卒获得的那一丝穿梭之力。他的身影变得模糊、透明,仿佛融入了岩石的阴影之中,一步踏出!
啵!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如同水泡破裂。方腊的身影穿过了那层淡青光晕,消失不见。鲁智深心头一紧,不敢有丝毫犹豫,将身法提到极致,如同缩地成寸,紧跟着方腊消失的位置撞了过去。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传来,但就在那能量迟滞的瞬间,他庞大的身躯也硬生生挤了进去!
眼前景象豁然一变。不再是道观外围的荒凉,而是进入了道观内部。脚下是冰冷的青石板路,两旁是高大的殿宇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烛味,但这香味中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阴冷。整个道观内部死寂一片,听不到任何诵经声或脚步声,只有风吹过檐角的铜铃,发出单调而诡异的“叮当”声。
“小心,有傀儡巡逻。”方腊的声音直接在鲁智深脑海中响起,是神识传音。他指了指前方回廊拐角。
果然,两尊身披陈旧道袍、面容模糊、动作略显僵硬的黄巾力士傀儡,正迈着固定的步伐,在回廊下无声地巡视。它们的眼眶中没有神采,只有两点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黄光。
方腊眼中魔纹幽光微闪,一股冰冷死寂的幽冥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将他与鲁智深的气息完美地伪装、融入周围环境的阴冷之中。两人如同真正的幽灵,贴着殿宇的阴影,避开了傀儡的巡视路线,向着道观深处——灵鹫长老曾隐约提及的、可能存在密室的后殿藏经阁方向潜行。
越靠近后殿,那股夹杂在香烛味中的阴冷气息就越发明显、粘稠。空气中仿佛飘荡着无形的、哀嚎的怨念,让鲁智深这等心志坚定之人也感到头皮发麻,不得不默念佛号定心。方腊左脸的魔纹却似乎更加活跃,幽光流转,贪婪地吸收着这股阴冷的怨气,仿佛回到了滋养它的温床。
藏经阁是一座独立的、三层的古朴木楼,大门紧闭,上面贴着几张朱砂绘制的、灵光已然有些黯淡的符箓。然而,真正的入口并不在此。
方腊的目光落在藏经阁侧面,一堵看似寻常、爬满枯藤的墙壁上。他的神识混合着魔性的侵蚀力,如同无形的刻刀,仔细扫描着墙壁的每一寸。很快,他锁定了一处能量波动异常隐晦的点位。那里,枯藤的纹路在神识感知下,隐约构成一个反向的、极其微小的八卦符印。
“逆八卦…生门藏于死位之下。好隐蔽的机关。”方腊心中冷笑,天师的手段果然阴险。他伸出左手,指尖魔纹幽光凝聚,一丝冰冷死寂的幽冥之力缠绕其上,对着那反向八卦符印的核心,轻轻一点。
嗡!
墙壁无声地蠕动起来,枯藤如同活物般向两侧褪去,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黝黑洞口。一股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阴寒怨气和精纯的魂力波动,如同冰窖里涌出的寒风,瞬间从洞内扑面而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无数重叠在一起的、极度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痛苦哀鸣!
饶是鲁智深见惯了生死,也被这洞内散发出的气息激得浑身汗毛倒竖!这哪里是什么清修密地,分明是吞噬生灵的魔窟入口!
方腊眼中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那是力量近在咫尺的贪婪!他毫不犹豫,身形一闪,率先没入洞口。鲁智深强压心头悸动,紧随其后。
通道向下倾斜,并不长,却异常阴冷潮湿。墙壁上镶嵌着发出惨绿色幽光的萤石,映照得通道如同幽冥鬼道。越往下,那哀鸣声就越清晰,如同千万根细针扎刺着耳膜和灵魂。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刻满复杂符文的青铜大门。大门虚掩着,并未完全关闭,仿佛主人并不在意有人闯入,或者说,自信无人能活着带走里面的东西。那令人灵魂冻结的阴寒怨气和精纯魂力,正是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方腊与鲁智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方腊深吸一口气,压下魔纹因兴奋而产生的躁动,伸手缓缓推开了沉重的青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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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的刹那,景象映入眼帘!
饶是两人心志坚韧,也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心神剧震!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完全由某种黑色金属铸造的地下密室。密室顶部镶嵌着几颗硕大的、散发着惨白光芒的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一片惨淡。密室的中央,并非供奉神像的法坛,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不知名晶石构筑的复杂法阵!
法阵的核心,悬浮着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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