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科室里的人都叫他荣叔,实际上他最多就四十五六,比安其华也就大不过七八岁。
从安其华打听和分析的情况看,李荣早先是最早留学法国的那批人,在那边应该也接受了共产主义的思潮,回来后,也是热血奋斗了一段时间,然后,就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之后再有消息,就是他参加了北伐,成了一名军人,但北伐胜利后,他又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就进了政府部门,没了热血、没了激情,完全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晃几年过去,政府【姓】什么、周围的人如何更替,李荣都还是一个小职员,只是周围人对他的称呼不是老李,而是这个有些尊重意味、有些江湖气息在里面的【荣叔】,让安其华不得不多关注。
安其华对自己科室里的人早就做了调查,其中每个人的性格、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他都尽可能做了了解,并拟定了相处方式,结果到目前为止,都还是符合他的预期的。
只有这个荣叔,在工作上不主动、也不故意捣乱,反正就是中规中矩,见人也总是三分笑,可越是如此,安其华心中的弦就绷得更紧,若真好像如同表现的这样【无害】,就不会被大家都叫【荣叔】了。
想了想,安其华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等对方接起了,说了一句,“进来一下,带上让你给荣叔留的点心盒子。”
很快,小黎拎着四盒点心进来,关上门后,笑嘻嘻地走到安其华前面,先将点心盒子放在安其华的桌子上,“科长,这是给荣叔留的,”看安其华有些许差异,赶紧又加了一句,“科长您带来的多,咱们科室人都分了还有多。我看有四种不同口味的,就一样留了一盒,”
安其华点头,示意小黎坐下说话。
“荣叔今天是请假了吗?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小黎笑了一下,“过年嘛,亲戚朋友往来的多,总是忙一些,科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安其华微微皱眉,这个小黎是不想谈荣叔的话题啊。
安其华做这个后勤科长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对科室里的几个人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小黎,算是主动亲近自己,向自己【投诚】的第一人,自己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加观察后,确定这个小黎的性格和背景,就将小黎作为了自己在科室里的第一跟班,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但,只要面对荣叔的事,小黎就有些刻意的回避,安其华心里盘算着,却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我下班去看下,怕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你有时间吗?”
小黎因为转移话题,就没敢看自己科长,没发现科长皱眉,这会儿听到科长说的要去荣叔家,小黎一下抬起来头看向自己的科长,见他的表情平静,就好像平时问他一些事情时的随意,脸上惊诧的表情,就有些没收住。
“啊!好,啊,不,晚上我舅要来家里,我答应我妈早些回去……”小黎自己说完,就发现自己这反应过激了,赶紧又找补,“那个科长,我舅虽说很少见,不过也没什么,我陪您去。”
安其华没有说算了,而是点点头,“那行,我们早些走,也不耽误你回家陪舅爷。”
小黎这会儿是真的有些骑虎难下了,他以为自己先说了家里有事,以安科长一向体贴下属的行为习惯,安科长就会放弃叫自己一起去了,可没想到,安科长确实为他着想了,只是改成上班时间就过去了。
这下,小黎汗都要出来了,期期艾艾地想说什么,安其华看他一眼,“还有事?不会是想现在就走吧,咱们去也要下午再去,这才上午,这就走了,可不好啊!”
小黎赶紧站了起来,“没,没事了,那我出去了,科长有事再喊我。”
小黎刚走到门口准备拉门,就听到一声,“慢,你回来一下。”小黎瞬间就转过身来,冲着安其华笑的谄媚,眼中有着【您改变主意了,不去了】的希冀,安其华笑了一下,“我想,我们既然都专门过去看了,就带这几盒点心还是少了些,你中午再去准备些礼物,回来给我报账。”
小黎眼中的希冀一下就没了,赶紧点头,“哎,好,好。”
小黎转身准备走,又听到一声,“等一下。”
小黎赶紧又停下来,心里不由开始腹诽,这又要干什么,这是溜自己玩儿呢。
“这正月还没过完,既然去别人家,总要给小辈准备个红包什么的,你中午买礼物也顺便给我带几个红包回来。”安其华慢条斯理地补充着。
小黎赶紧点头应是,再转身出去终于再没被喊住了。
中午安其华吃完了午饭,正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就听到有人敲门,安其华坐了起来,“请进。”
小黎一手拎着一提礼物,一手拧着门把手站在门口,看到安其华坐在沙发上,赶紧几步走了进来,“对不起啊科长,吵到您休息了,这是我买的礼物,您看行不行,若是不合适,我再去。哦,对,还有红包,”小黎说着先放下了手上拎的礼物袋子,又从口袋里摸出三个红包,放在桌子上,“我给您放在这里了。”
安其华没当着小黎的面检查礼物,而是对小黎笑着说,“嗯,一共多少钱,我拿给你。”
小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年礼就是些吃的,都不值什么钱,科长,不用了……”
安其华不理他,直接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小黎见安其华是真的想给钱,期期艾艾地说,“十七块三毛。”
安其华从钱夹里摸了二十块钱递给小黎,小黎有些不敢接,安其华笑骂一句,“怎么,嫌跑腿费少了,”说着又从钱包里摸了十块钱出来,加一起递给小黎。
小黎赶紧摆手,“不,不,给科长跑腿,那是科长看得起我。”最后还是笑嘻嘻地接了三十块钱,说了一箩筐好话出去了。
安其华等小黎出去,门关好了,将礼物袋子拿了起来查看买了些什么,又瞥了一眼那三个红包,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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