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落地的瞬间,里面的东西猛地挣了一下,麻绳勒得麻袋口“咯吱”响,粗麻布的纹路里渗出点暗红的痕,顺着褶皱往地毯上爬。破洞就在离辛集兴膝盖半尺的地方,露出的那只手被一副锈迹斑斑的手铐锁着,铐链磨得发亮,显然戴了不少日子。手指蜷得像只攥紧的拳头,指甲缝里嵌着深褐的泥,泥里还裹着点草屑,指节处的皮肤磨破了,血痂混着汗,把指甲染成紫黑。
“这小子是警方的线人。”山九往麻袋上踹了一脚,力道不轻,麻袋里发出声闷哼,像被踩住的猫,“藏在码头三号仓库的夹层里,带着个破相机,想拍我们卸货。”他啐了口唾沫,落在地毯边缘,“要不是我多看了眼墙皮的缝,还真让这孙子跑了。”
麻袋里的挣扎突然变凶了。不再是“呜呜”的闷响,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嘶哑喊叫,像被堵住嘴的野兽在咆哮。声音透过粗麻布传出来,闷得发沉,却带着股狠劲,“呜呜”声里夹着模糊的词,听着像在求救,又像在咒骂,每声都撞得麻袋颤,破洞处的手指抠着地毯的毛,把几根流苏都拽了下来。
雷清荷缓缓直起身。定制西装的后摆从沙发扶手上滑下来,衣料挺括得像块黑铁皮,连褶皱都带着股硬气。他没看山九,也没看麻袋,目光落在辛集兴脸上,指尖在刚才拍过的地方轻轻蹭了蹭,像在感受那片皮肤的温度。
“看到了?”他突然抬手,掌心落在辛集兴的下颌上。那只手的虎口有道浅疤,是旧枪伤留下的,茧子磨得像块粗砂纸,蹭过皮肤时带着股糙劲,烟草味顺着指缝飘过来——不是纯纯的雪茄香,是混着汗味和淡淡火药味的腥,“他是警察的人。”
声音压得极低,气音擦着辛集兴的嘴角过去,像条吐信的蛇。水晶灯的光落在他鼻梁的疤上,那道旧伤突然亮起来,“你杀了他,”他顿了顿,指腹往辛集兴的喉结上按了按,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从今天起,就是雷朵的人。”
他的视线扫过辛集兴被绑的手腕,麻绳勒出的血痕已经凝固成暗红,像条嵌在肉里的线。“需要松绑吗?”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像在问“要喝茶吗”,可眼底的光却冷得像冰,“墙角有把拆信刀,够快。”
空气里的味突然变杂了。雪茄的焦香、古龙水的冷冽,混着麻袋带来的土腥气,还有线人挣扎时喘出的汗味,在水晶灯的光里缠成团,压得人胸口发紧。山九在旁边舔了舔嘴角,金牙上的反光晃得人眼晕,麻袋里的喊叫还在继续,只是越来越弱,像快烧尽的蜡烛。
山九往辛集兴面前凑了半步,肚子上的肥肉把绸面衬衫撑得发亮,领口那块暗红的渍看着更像血了。他的笑没沾到眼里,嘴角往耳根扯时,那颗缺角的金牙在水晶灯的光里闪了闪——金牙上还沾着点烟渍,像块没擦净的铜疙瘩。
“辛老板,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机会。”他的声音裹着股烟酒混着胃酸的馊味,往辛集兴脸上喷,“杀了他,三十万现金,五斤Rkb1,一分不少给你。”指腹在裤缝上蹭了蹭,那里沾着块黑泥,是拖麻袋时蹭的,“往后跟着雷总,码头的货你先挑,夜会的姑娘任你点,不比守着那破格斗俱乐部强?”
他突然往格斗俱乐部的方向撇了撇嘴,像在说什么脏东西:“你那拳台,围绳磨得露棉絮,氙气灯亮得发贼,打场拳才赚几个子儿?还得看那些穷鬼的脸色。”指尖戳了戳辛集兴的胳膊,被麻绳勒得发紧的肌肉硬得像块铁,“你这身本事,窝在那儿,不是埋汰人吗?”
辛集兴的视线没离开地上的麻袋。破洞比刚才扯得更大了些,露出的手腕上,那只军绿色手表在光里泛着旧痕——表带是帆布的,边缘磨得发毛,靠近表扣的地方补过块补丁,线脚歪歪扭扭的,是黄导当年用军线缝的。表盘玻璃裂了道斜纹,从三点钟方向划到六点,像道没愈合的疤,那是某次边境冲突时,子弹擦过表壳留下的。
黄导总爱用这只表砸他的后脑勺。“小子,出拳慢了半秒!”粗粝的帆布表带蹭过他的头发,带着股机油和阳光晒过的味,“等你能在这秒针转一圈里撂倒三个,再跟我谈实战。”有次在雨林里,黄导把表摘下来塞进他手心,表背还带着体温:“拿着,比你的拳头靠谱。”那时表针正指着三点十七分,和此刻麻袋里露出的表针位置,竟差不离。
指节在麻绳里攥得死紧,蜡浸的纤维嵌进掌心的老茧,疼得像被针扎。虎口那道浅疤突然发烫,不是皮肤的灼痛,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热,像当年黄导的血滴在上面时的温度。血珠从手腕的破口渗出来,顺着麻绳往下爬,在檀木椅的扶手上积成小小的红,像滴在记忆里的血。
麻袋里的人还在挣扎,手表的表带勒进皮肉,把帆布染成深褐。辛集兴的睫毛颤了颤,眼前突然晃过红土坡的画面——黄导倒在崖边,军绿色的手表从他松开的手腕滑下来,表链撞在石头上,发出“叮”的轻响,和此刻麻袋里隐约传来的表针走动声,重叠在了一起。
空气里的雪茄味突然变得呛人,混着山九身上的汗馊气,压得人胸口发闷。辛集兴的喉结滚了滚,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有眉骨那道疤在光里轻轻跳,像条被惊动的蛇。
仓库的血腥味毫无预兆地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不是单一的腥,是混着铁锈的锐、汗馊的闷、红土的糙——像把浸了血的沙砾塞进鼻腔,呛得人舌根发麻。这味撞上雷清荷身上的古龙水,雪松的冷冽裹着烟草的焦,竟酿出种更刺人的腥甜,黏在喉咙口,咽不下,吐不出,像吞了口腐坏的蜜。
记忆跟着这味活了。
黄导胸口的暗红又在眼前洇开。雨林的泥浆混着血,把迷彩服浸成深褐,那红不是鲜亮的泼洒,是一点点从伤口往外渗,顺着衣褶往腰腹爬,像条藏在布下的蛇,等发现时早已漫过皮带扣。血珠滴在军靴上,砸出小小的坑,红得发黑,用手擦时能蹭下层黏腻的油,像没搅匀的漆。
红土坡崖边的血也跟着冒出来。是滴在赭石色泥土上的,红与红缠在一块儿,却泾渭分明——血是活的,往土缝里钻时会冒泡;土是死的,把血吸进去就成了更深的暗,像块吸饱了血的海绵,踩上去会发出“噗嗤”的闷响。那天的血珠串成线,从崖边一直拖到公路,被车轮碾过,在碎石上印出星星点点的红,像串没穿好的玛瑙。
还有拳台上“疯狗”淌出的血。热的,带着股野兽的臊,从肘关节的破口涌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滴,砸在钢板上“嗒嗒”响。血珠落在海绵垫上,没立刻渗进去,先在糙面上滚两圈,裹上点红土渣,才慢慢晕开,把垫面的纹路染成暗红,像幅被血浸过的地图。
这些血在眼前晃,红得发黑,黏得像胶,把空气都染成了重色。
辛集兴的喉结往上滚了半寸,又猛地沉下去,像吞了块烧红的铁。滚到最底时,那股劲没散,顺着气管往上顶,把堵在喉咙口的腥甜撞开道缝。
“我不是警察。”
五个字,轻得像叹息,气音刚够着鼻尖,却带着股斩钉截铁的硬。尾音落在地毯上,没散开,竟在水晶灯的光里撞出点回响,像块冰砸在铁板上,脆得能割伤人。
他的眉骨没动,指节在麻绳里却松了半分。虎口的旧疤还在发烫,只是那热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什么——不是回忆的灼,是某种沉下去的、硬邦邦的东西,像红土坡崖边那块被血浸过的石头,风刮不动,雨冲不烂。
雷清荷的笑声是突然炸开的。不是循序渐进的笑,是从胸腔深处翻涌上来的,带着股子狠劲,像生锈的铁门被猛地踹开,“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回声在华丽的房间里打着旋。他的肩膀跟着抖,定制西装的肩线绷出硬棱,鼻梁上的疤被笑肌扯得发紧,像条活过来的蛇,在水晶灯的光里明明灭灭。
笑到最烈时,他猛地抬手,巴掌拍在辛集兴的肩膀上。那力道不轻,带着掌心的老茧和雪茄的焦味,“啪”的一声,震得辛集兴后颈的旧伤都跟着发颤。麻绳勒着的手腕被这股劲带得一晃,血痕又渗出新的红,顺着檀木椅的纹路往下爬,像条慌不择路的虫。
“欢迎加入雷朵。”雷清荷的笑声还没歇透,尾音带着点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俯身,指尖在辛集兴被勒红的手腕上蹭了蹭,蜡绳的糙面刮着他的指腹,“从今天起,你就是雷朵的人。”他往辛集兴眉骨的疤上瞥了眼,那道旧伤在光里泛着冷光,“往后,这城里敢跟你叫板的,得先问问我雷清荷的意思。”
他直起身,理了理西装领口,银质领针在光里闪了闪:“山九。”
山九早弓着腰候在旁边,金牙上的光比领针还亮。“哎,雷总!”他的声音脆得像咬碎了冰糖,刚才阴恻恻的狠劲全收了,只剩下谄媚的软,“您吩咐。”
“通知后厨,今晚开宴。”雷清荷的指尖在茶几上敲了敲,节奏还是三轻两重,“备最好的酒,叫上码头那几个头头,就说我雷清荷添了位能镇场子的狠角色。”他顿了顿,往辛集兴这边偏了偏下巴,“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拳头。”
山九的头点得像捣蒜,转身时差点被地毯的流苏绊倒,踉跄着往外跑,胶底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与他刚才拖拽麻袋的沉缓判若两人。
雷清荷的目光慢悠悠落回地上的麻袋。那麻袋不知何时不动了,破洞处露出的手腕软塌塌地垂着,军绿色手表的指针还在走,滴答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像在数着什么。他的眉峰挑了挑,嘴角那点笑早敛了,只剩眼底的冷,像结了冰的江。
“把这警察处理了。”他的声音轻得像吹过江面的风,却带着股冻死人的劲,“扔去后山,那边的野狗已经饿了五天了。”
“哎!”门外传来山九的应声,带着点雀跃的狠,“保证连骨头渣都不剩!”
拖拽的摩擦声再次响起,麻袋在地毯上留下道浅痕,像条爬过的蛇。经过辛集兴脚边时,麻袋角的破洞晃了晃,那只戴着军绿色手表的手露了半截,指甲缝里的泥蹭在地板上,留下点暗褐的印。
辛集兴的视线没跟着动,只盯着自己被绑的手腕。雷清荷刚才拍过的肩膀还在发麻,那力道像块烙铁,烫得皮肉发紧。空气里的血腥味淡了些,被即将到来的酒肉香和后山野狗的腥气取代,混着水晶灯折射的冷光,在他眉骨的疤上投下片细碎的影。
雷清荷忽然又笑了,这次的笑很轻,像片雪花落在炭火上:“解开吧。”他冲辛集兴的手腕抬了抬下巴,“总不能让新兄弟带着绳印赴宴。”
解绳的麻绳“簌簌”落下时,辛集兴的指节动了动,虎口的旧疤在光里亮得像条白痕。他没说话,只是喉结又滚了滚,这次没发出声音,却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那麻袋被拖出房门的动静,沉进了更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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