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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1页)

手心里都是汗,手机“咻”一下飞出去,撞在不远处一个硬壳行李箱上,又弹起老高,自由落体,“啪唧”摔成两半。

连滚带爬起身,走近一看,万幸,是手机壳脱落。

捡起来严丝合缝扣在一起——“咦?”

她懵然想起,自己曾将一样重要的东西夹在手机与壳之间,再次打开查看,里面空荡荡的,果然不翼而飞。

“飞到哪里去了?”她弯腰低头,眼睛雷达般扫视,却没见到那样东西的影子,“见鬼了这是!”

于是,以刚才跌倒的地方为圆心,她的搜索范围逐渐扩大。

还是找不到。

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汗,平时飘逸的发丝胡乱黏在脸和脖子上,如同绳子般将她困住,身上的衣物也被汗液浸透,仿佛有千斤重,心里更像是堵了一团湿哒哒的棉花,令她倍感窒息。

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虚脱了。

“姐姐,你是在找这个吗?”

一个清脆的童声在身后响起,她连忙转身,看见一个身穿粉色波点裙的小女孩,正将手里一样东西高高举起——即便捏在一个五六岁孩童的指间,那东西都显得如此渺小。

她却如获至宝接过来,感激涕零,“是我的!小朋友谢谢你!”

……

外面雷电交加,雨越下越大,张陈玲的航班不可避免地延误了。

她找了个角落倚着墙根坐下,将刚才失而复得的宝贝放在手心里,反复端详。

那是一张只有邮票般大小、业已发黄褪色的黑白老照片——摄于九十年代初的一张全家福。

上面有三个人:她、陈红梅、和张陈光。

陈红梅那年还不到四十岁,与现在的张陈玲年纪相仿,却因独自拉扯一对儿女而过早衰老,满脸爬满沧桑褶皱;张陈光那年刚刚初中毕业,即将升入中专技校,学习汽修,像每一个修车工一样,他剃了个平头,傻愣傻愣的;揪着两个马尾辫的张陈玲还不到十岁,正在上小学,那时的她非常厌学,却喜欢在学校里倒腾二手橡皮和文具盒,时不时给自己挣个仨瓜俩枣买汽水糖吃。

转眼已经过去三十年,可张陈玲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在那个简陋的影楼里,他们一家三口对着镜头,笑得特别开心。

飞机晚点整整五个小时才起飞。

抵达沈阳机场后,张陈玲又马不停蹄换乘两个小时大

巴,抵达老家时夜色已深,顾不得舟车劳顿,她径直赶往医院。

跑到icu门口,却没见着一个自己认识的亲友。

“人都哪里去了?”她在icu门口转圈,如同上午在机场找照片时一样,陷入混乱和迷茫。

最后,她抓住一位从icu里走出来的大夫,焦急地问:“请问里面是有一位病人叫陈红梅吗?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红梅?”大夫皱了皱眉,迅速在大脑中检索,“是儿子叫什么陈光的那个吗?”

“对对对!”

“她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拉走了!”

正值花一样的年纪,也会有想爱的人吧

倪越比张陈玲早两个小时听到陈红梅的噩耗。

老家地方小,红白喜事不出五分钟便能传遍半个镇子,她妈吴霞战斗在八卦第一线,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第一时间通知了倪越。

其实,像张陈玲一样,陈红梅和张陈光母子也挺久都没回老家了,毕竟当年举家跟着张陈玲搬到上海,走得风风光光轰轰烈烈潇潇洒洒,再搬回来会被戳脊梁骨,所以他们一直生活在别处,这次低调返乡,是打算处理掉老家的旧屋,一间价值几万块的步梯房。

不料,一回到故居,看见满屋子破烂家具和斑驳墙纸,念起往日时光,陈红梅悲从中来,哭得呼哧带喘,一口气没上来竟晕厥在水泥地上。

“妈!”张陈光哀嚎一声将她抱起,送往医院抢救,可惜,她没有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经过二十个小时的紧张抢救,依然无力回天,她死于突发心梗。

倪越得知这个消息,心脏猛得抽搐,半晌才缓过劲来。

她为表姐感到难过,更为自己说过的话感到懊恼。

——那次是姐妹俩唯一一次争吵,倪越脱口而出的一句“你从来都不跟你妈联系……”精准击中要害,深深刺痛了张陈玲。

后来,姐妹俩和好如初,倪越以为这把由自己亲手扎在表姐心口上的尖刀已被成功拔出。

哪里想到,它一直都在,只是伪装成了不存在的样子,直到今天,一个如往常般平凡而普通的日子,命运之手突然握紧那把尖刀,狠狠将它刺进张陈玲的心脏。

这该有多疼啊!

倪越心如刀割,感同身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愿自己从来没说过那句话。

大拇指悬在手机屏幕上一动不动。

她犹豫着,要不要由她来向表姐通报这个消息?还是……让表姐自己去发现?

哪一种方式会让表姐的痛苦少一分?

就在她举棋不定之际,一只骨瘦如柴的手突然从下方伸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成功争取到了她的注意。

倪越眼神离开手机,落在少爷身上,笑道:“喔,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你刚才在神游,看上去像是进入了一个二次元的世界。”

少爷嘴角微扬,他刚洗完澡,头发吹得蓬蓬松松,身上也香喷喷的,缩在一身干净的睡衣里,仰面看着倪越摆弄手机。

此时,许之谦和爽姐正将浴缸收拾起来放在大门口,少爷妈妈则在厨房里洗水果给大家吃。

“所以,你的二次元世界是什么呢?”少爷问,他的目光很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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