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孤儿院度过了一周平淡却又暗藏焦灼的日子后,叶凡接到了通知——觉醒中心要求他返回进行首次复查。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起层层涟漪。是福是祸,难以预料。那一晚吸收能量晶带来的微弱提升感尚未散去,SSS级与E级之间的巨大鸿沟依旧横亘眼前,这次复查,会是转机还是彻底的宣判?
李婆婆帮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那件破旧的棉衣洗得发白,但依旧宽大得像是套在一个衣架上,衬得他越发瘦骨嶙峋。老人粗糙的手掌替他拂去领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温和地叮嘱了几句“别紧张”、“实话实说”,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无奈。在她漫长岁月积累的认知里,这个孩子所谓的“特殊”,多半是那次惊天动地的仪器故障带来的美丽误会,如今回去,恐怕也只是走个过场,最终难免要接受“无异能”或“极低潜力”的现实,那昙花一现的“SSS级”光环,终究会成为无人再提的笑谈。
再次坐上那辆陈旧的、行驶起来哐当作响的悬浮班车,叶凡的心情与一周前初次前往时已然不同。窗外的景色依旧是从荒芜郊区逐渐变为钢铁森林,但他的掌心,却微微出汗,湿润冰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内衣口袋,那里空空如也,那枚已经耗尽能量、变得如同普通玻璃碎块的能量晶,被他用破布小心包裹,藏在了床板一道不起眼的缝隙里。此刻,他全部的希望、担忧以及那不能言说的秘密,都系于那即将到来的复查。
重回觉醒中心,那宏伟却冰冷的穹顶建筑依旧给人巨大的压迫感。大厅里人少了很多,显得更加空旷寂寥,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步履匆匆。他被一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直接带到了内部的一间检测室,并非上次那个举行仪式、见证了他“辉煌”与尴尬的宏大礼堂。
张教授早已等在里面,眉头习惯性地紧锁着,仿佛永远在思考着什么难解的谜题。他面前是一台看起来更加精密复杂、布满了各色指示灯和接口的银灰色仪器,仪器延伸出一个布满细微传感节点的半覆盖式头盔。
“来了。”张教授看到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指向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坐上去,戴上感应头盔,全身放松,不要抵抗。尽量去感受并尝试调动你体内的能量,任何形式的波动都可以,哪怕是极其微弱的。”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但叶凡敏锐地感知到那平静之下隐藏的审视、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或许这位教授也极度渴望能解开他身上的谜团。
叶凡依言坐上那把冰冷得让他微微一颤的金属椅,戴上了那个略显沉重的头盔。头盔内侧许多微小的触点紧密地贴合在他的头皮上,传来一阵阵冰凉的触感和极其轻微的酥麻感,仿佛有许多小虫子在试图钻入他的脑海。
他闭上眼睛,努力摒除杂念,将所有精神集中起来,开始小心翼翼地催动体内那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吞噬之力。经过一周的摸索,尤其是吸收那枚能量晶后,这股力量虽然依旧渺小如星火,但比起最初时完全被动的状态,似乎更加“听话”了一些,调动起来也略微顺畅了一丝。他引导着这丝微弱的力量,如同引导着一根纤细无比的丝线,在体内极其缓慢地游走,不敢有丝毫躁动,生怕再次引发什么不可控的、如同上次检测时那般的恐怖异象。
检测室内静悄悄的,只有仪器内部发出极其轻微的低频嗡鸣,反而更衬出一种令人心慌的寂静。
张教授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数据流,手指不时在虚拟光屏上快速敲击、滑动,调整着监测参数和滤波波段,试图从纷杂的背景噪声中捕捉到任何一丝有价值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默在持续。
屏幕一侧的能量强度读数条,挣扎了许久,极其缓慢地、几乎是磨磨蹭蹭地向上爬升了一小段微不足道的距离,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颤巍巍地停滞在了一个可怜的数值上——依旧牢牢地、坚定地固定在E级的区间范围内,甚至比常规E级觉醒者的能量平均线还要明显偏低一截!
张教授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失望和更大的困惑。
然而,在屏幕正中央,那代表着潜能评级的核心区域,那三个猩红刺目、仿佛由鲜血与火焰铸就的字母——“SSS”,以及旁边异能名称定义栏里那两个古朴诡异的“吞噬”字样,却顽固地、清晰地存在着,没有丝毫模糊、闪烁或变化的迹象!它们与旁边那可怜巴巴的能量强度读数形成了无比鲜明、无比刺眼的对比,充满了荒谬感。
“奇怪……太奇怪了……这根本说不通……”张教授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他猛地摘下眼镜,用力揉搓着发胀的眉心,脸上写满了挫败与无法理解,“能量反应微弱且增长性几乎为零,这特征明明就是最低阶、甚至可以说是残次品异能的典型表现……但这潜能评级的底层灵能编码却稳固得不可思议,核心能量特征频谱也无法被现有数据库匹配归类……就像是……像是用最普通的泥土烧制出了拥有神器波动的陶胚……这完全违背了灵能守恒定律和现有的觉醒理论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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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被困住的野兽,在狭小的检测室里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腿外侧,似乎在强行整理着纷乱如麻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刚刚摘下头盔、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不安,甚至还有一丝怯懦的叶凡,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叶凡,你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特殊和复杂。从目前的多项交叉检测结果来看,你的异能‘吞噬’,很可能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常规类别,甚至可能……颠覆了我们部分的认知体系。”
“它不是元素系,无法感知和操控自然界的基础元素能量;也不是强化系,无法定向增幅你的肉体力量、速度或精神强度;更不是目前记录在案的那些特殊系,如治疗、感知、召唤或心灵沟通等。”
“它似乎……是一种更为罕见,甚至可能是未被正式记录、处于理论猜想阶段的特殊变异型异能。它的表现模式、成长路径、甚至其所需的‘燃料’,都可能与主流异能截然不同。它或许处于一种独特的‘休眠’或‘封印’状态,需要某种特定的‘钥匙’,或者极其特殊的‘养料’,才能真正被激活,展现出其……评级所暗示的、应有的面貌。”
张教授斟酌着用词,眼神复杂地审视着叶凡,仿佛想从他这副瘦小的躯壳里看出隐藏的宝藏或是怪物。他无法解释那SSS级的潜能为何匹配如此低微的表现,但多次重复验证、排除了仪器故障可能后,那坚挺的评级数据又让他无法完全否定。最终,他只能将之归结为“未知”与“极度特殊”。
他走到一旁的合金档案柜,用权限卡刷开一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薄薄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印着《基础异能入门(第七版)》字样的旧书,递给了叶凡。
“这本书你拿回去,有空看看。里面是一些最基础的通用异能知识,包括能量感知的基础冥想法、精神力集中技巧、以及一些常见异能的简单介绍和运用范例。虽然你的异能类型特殊,但这些最基础的原理,比如如何更有效地集中精神、引导能量,或许对你稳定和感知自身能力有所帮助。”
接着,他操作了一下仪器,打印出一张带有芯片编码和防伪灵纹的蓝色凭证,郑重地递给叶凡:“鉴于你的特殊情况及其对研究可能存在的价值,中心决定对你进行长期追踪观察。这是特许通行凭证,以后每个月的今天,你都需要准时回来进行一次全面的复查。我会持续关注你的……任何进展。”
他的语气里,复杂的情绪交织着:作为一名研究者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与热切,以及对这巨大反差案例能否真正产生价值的深深怀疑。叶凡的存在,对他而言,就像一个充满诱惑却又无比棘手的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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