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寒溪村的山苍子林,正藏着一场没说出口的较量。
雪下到后半夜,竟成了鹅毛大雪。百草堂的油灯被风刮得忽明忽暗,王宁裹着棉袄坐在柜台后,手里摩挲着块山苍子木——是他用老树根削的,纹理里还浸着挥之不去的辛香。张娜和王雪已经睡下,里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院里的大木桶还冒着热气,药渣在桶底沉着,像沉在水底的星子。
突然,门轴“吱呀”一声轻响,不是被风刮的,倒像是有人用手慢慢推开。王宁猛地抬头,看见个黑影立在门口,斗笠边缘的雪簌簌往下掉,在门槛积成一小堆。
“谁?”他抄起墙角的药杵,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冽。
黑影抬手摘了斗笠,露出张素净的脸。是个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用支木簪绾着,身上那件月白长衫虽沾了雪,却浆洗得笔挺,袖口绣着朵淡青色的兰草。她怀里抱着个药箱,铜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在下林婉儿,云游行医,路过贵地,想借贵地暂避风雪。”女子声音平静,目光扫过药柜上的标签,在“山苍子”三个字上顿了顿,“看这药铺陈设,先生是懂药的人。”
王宁松了手,药杵放回原位。他见这女子虽面带倦色,眼神却清亮,药箱边角磨得光滑,显然是常年在外奔波的医者。“请进吧,雪大得很。”他往灶里添了块柴,“我这有刚熬的山苍子茶,驱寒。”
林婉儿道谢坐下,解下腰间的香囊放在桌上,里面露出点干枯的山苍子花。“先生也用山苍子?”她笑了笑,眼角有颗小小的痣,“我在南方行医时,常遇湿寒症,这味药最是对症,可惜北方少见。”
王宁给她倒了碗茶,褐色的茶汤里浮着几粒山苍子果实:“本地叫它山苍子,漫山都是,可村里人嫌它气味烈,反倒信那些金贵药材。”他想起孙玉国的嘴脸,眉头又皱起来。
林婉儿呷了口茶,放下碗时指尖在碗沿轻轻一点:“这果实得霜降后采才好,性温,归肺胃经,刚才闻先生药铺里有根须的香气,该是用来泡酒治风湿的?”
王宁心头一震。这女子竟能从气味辨出药材用法,显然是行家。他刚要答话,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刘二狗的吆喝:“王宁!开门!孙掌柜让你瞧瞧,这野果子是不是真能治病!”
门被一脚踹开,雪片跟着涌进来。孙玉国披着件狐裘大衣,身后跟着两个抬担架的汉子,担架上躺着个面色发青的妇人,正是刘二狗的婆娘。
“孙掌柜这是……”王宁起身,看见妇人嘴角挂着白沫,身子不住抽搐。
“她傍晚偷吃了你家王雪送的山苍子糕,”孙玉国往地上啐了口,“现在上吐下泻,还抽风!我看你这野药就是毒草!”
林婉儿上前一步,手指搭上妇人的腕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忽然问:“她是不是还吃了什么?”
刘二狗眼神闪烁:“就……就吃了块破糕!”
“不对。”林婉儿掀开妇人的袖口,小臂上有片红疹,“这是附子中毒的迹象,口唇发麻,四肢抽搐,与山苍子无关。山苍子性温,虽辛烈却无毒,最多让人觉得燥热,断不会如此。”
孙玉国脸色一变:“你是什么人?敢在这胡言乱语!”
“在下林婉儿,行医十年,”她转向王宁,“先生药柜里该有甘草吧?取四两煎浓汤灌下,解附子毒最快。”
王宁不疑有他,转身抓药。张娜和王雪被吵醒,披衣出来,王雪见刘二狗婆娘的样子,急得脸发白:“我做的糕只用了山苍子粉和糯米,绝没加别的!”
“还敢狡辩!”郑钦文跳出来,“我亲眼看见你往糕里掺东西!”
“你何时看见的?”林婉儿目光扫过去,“附子中毒发作极快,若真是糕里的问题,何必等到半夜?怕是有人自己用了济世堂的附子,剂量没把握好,反倒来赖山苍子。”
这话戳中了孙玉国的痛处。刘二狗婆娘白天确实在济世堂买了附子,想炖肉补身,谁知她不懂药性,一下子放了大半副。孙玉国本想借此栽赃百草堂,没料想杀出个懂行的林婉儿。
说话间,王宁端着甘草汤回来,林婉儿亲自给妇人灌下。不过半个时辰,妇人抽搐渐止,脸色也缓和了些。刘二狗见状,腿一软跪在地上:“是……是俺婆娘自己吃附子,不关王大夫的事……”
孙玉国又气又急,指着林婉儿:“你到底是谁?敢管我的事!”
“我谁也不是,”林婉儿收拾好药箱,“只是见不得有人拿药材害人,更见不得好药材被污蔑。山苍子温中散寒,祛风除湿,本是治寒症的良药,《本草图经》里早有记载,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毒草?”
她转向王宁,从药箱里取出个小陶罐:“这是我用山苍子根泡的酒,加了些当归、独活,治风湿比单用根更有效,送你吧。”陶罐打开,一股醇厚的药香漫开来,比王宁泡的酒多了层温润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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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国见阴谋败露,狠狠瞪了刘二狗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雪还在下,院里的山苍子枝被雪压弯了腰,枝头的果实却更显黑亮。
“多谢姑娘解围。”王宁拱手道谢,心里对这女子多了几分敬佩。
林婉儿笑了笑,指着窗外:“这山苍子是好东西,可惜炮制方法太简单。比如这根,用酒浸之后再蒸,祛风止痛的效力能增三成;叶子阴干比晒干好,香气更足,驱潮气也更管用。”
王雪听得入了迷,拉着林婉儿的袖子:“姐姐懂这么多,能不能多留几日?俺们还有好多关于山苍子的事想请教呢。”
林婉儿看了眼漫天大雪,又看了看药铺里温暖的灯光,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寒溪村的山苍子,到底能暖多少人。”
灶里的柴噼啪作响,把几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王宁给林婉儿续上茶,山苍子的辛香混着甘草的清甜,在雪夜里酿成一股特别的暖意。他知道,有了这位懂药的林姑娘,寒溪村的这场寒争,还有山苍子的名声,都有了转机。
雪停时天已微亮,寒溪村像被裹进了白棉被里,连老鹰崖的轮廓都变得模糊。王宁刚把林婉儿教的法子写下——山苍子根酒浸三日后蒸制,叶需阴干三日再晒——就听见王雪在后院惊叫。
“哥!你快看!”王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攥着把断折的山苍子枝,枝上还挂着没摘的青黑果实,“老鹰崖那边的山苍子林……全被刨了!”
王宁心里“咯噔”一下,抓起药锄就往崖边跑。张娜和林婉儿紧随其后,雪地上的脚印乱得很,有锄头挖过的深痕,还有车辙印,显然是夜里有人来偷挖过。
越靠近山苍子林,心越沉。往年这个时节,崖边该是黑压压一片果实,如今却只剩满地断枝和被翻起的泥土,连老树根都被刨得干干净净,断口处还留着新鲜的木屑。王宁蹲下身,手指抚过断裂的树干,那辛烈的香气混着泥土味扑面而来,竟带着点像哭的涩味。
“是孙玉国干的!”王雪气得眼泪直掉,辫梢的蓝布条沾满雪水,“除了他,谁会这么损!”
林婉儿捡起块带须的根,根须上还粘着冻土:“这根挖得太急,须子断了大半,药效怕是要折损一半。”她抬头望向崖顶,忽然眼睛一亮,“你们看,崖壁上还有几株!”
众人抬头,果然见陡峭的崖壁缝隙里,几株山苍子树歪歪扭扭地长着,枝头挂着雪,倒像倔强地举着拳头。只是那地方太险,常人根本爬不上去。
“我去摘。”王宁解下棉袄,露出里面打补丁的短褂。他从小在老鹰崖爬惯了,这点险不算什么。
张娜赶紧拉住他:“雪后崖壁滑,太危险了!”
“村里的药快用完了,”王宁望着村里的方向,炊烟刚升起,却比往日稀了许多,“李二柱家娃还等着山苍子果煎汤,陈大爷的风湿也断不得药。”他从腰间解下砍柴刀别在腰后,“放心,我熟。”
林婉儿从药箱里取出条粗麻绳:“系在腰上,我和张娜在上面拉着。”她又从香囊里倒出点山苍子粉,“这粉撒在鞋底,防滑。”
王宁踩着雪往崖壁爬,石缝里结着冰,手一抓就打滑。他想起小时候,爹带他来采山苍子,说这果子性子烈,却最护山里人,越是险地长得越精神。他喘着粗气,手指抠进石缝,鞋底的山苍子粉果然涩得很,踩在冰上竟稳了些。
爬到半山腰时,脚下突然一滑,绳子猛地绷紧,勒得他腰间生疼。“慢点!”崖上张娜的声音发颤。王宁定了定神,看见旁边有株老山苍子,树干歪着像个扶手,他一把抓住,树皮粗糙得硌手,却让人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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