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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第2页）

秦氏紧握着凤姐儿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这都是我命里没有福气。在这样好的人家里，公公婆婆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婶娘的侄儿，虽然年轻，但我们彼此敬重，从未有过争执。家中的长辈、同辈，除了婶娘您不必说，其他人都对我疼爱有加，与我相处融洽。可现在得了这场病，我那颗要强的心已经完全没有了。在公公婆婆面前，我一天孝顺的日子也没过上，就算婶娘您这样疼爱我，我内心有再多的孝顺意愿，现在也无法实现了。我自己心里明白，恐怕很难熬过这个年了。”

宝玉正仔细端详着那幅《海棠春睡图》以及秦太虚题写的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在这里午睡时梦见“太虚幻境”的情景。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听到秦氏说的那番话，心中如同被万箭穿心，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虽然凤姐内心也感到十分悲伤，但她担心病人看到大家这副模样会更加心酸，反而失去了开导劝解的初衷。她看到宝玉这般情态，凤姐便说道：“宝兄弟，你也太感性了。她不过是病人随口说说，哪里就真到那个地步了？况且她年纪轻轻的，有点小病小痛，就这么悲观，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贾蓉也插话道：“她这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吃点东西，就不用担心。”

凤姐接着对宝玉说：“宝兄弟，太太正叫你过去呢。你别在这儿一直这样，弄得你媳妇心里也不好受。太太那边还惦记着你呢。”然后转向贾蓉说：“你先和你宝叔叔过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贾蓉听后，便和宝玉一起前往会芳园了。

这时，凤姐又耐心劝慰了秦氏一番，还轻声细语地跟她说了许多贴心话。尤氏派人催了好几遍，凤姐才转向秦氏说道：“你好好养着身体，我还会再来看你的。看来你这病该好了，前几天就有人推荐了这位好大夫来，这下不用担心了。”

秦氏笑着回应：“不管是神仙还是谁，能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婶子，我心里明白，我这病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凤姐劝道：“你要老这么想，病哪能好得快呢？凡事要想得开才行。而且听大夫说，如果不治疗，只怕春天会不好过。现在才九月中旬，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呢，什么病治不好啊？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人参的人家，你公公婆婆要是知道你病能治好，别说一天二钱人参，就是二斤也舍得。你好好养着，我要去园子里了。”

秦氏又说：“婶子，抱歉我不能陪你过去了。有空的时候，还望婶子常来看看我，咱们娘儿们坐坐，多聊聊。”

凤姐听了，不禁眼圈又红了，连忙说道：“只要我有空，一定会常来看你的。”

于是，凤姐儿带着她随行的婆子们、丫头们，以及宁府的媳妇和婆子们，从里面的侧门绕进了园子。只见：满地是凋零的黄花，白柳枝条横卧在坡地上。一座小巧的桥梁连接着如诗如画的若耶溪，蜿蜒曲折的小径通往风景秀丽的天台之路。石头间清流湍急，篱笆内花香四溢；树梢上的红叶随风翩翩翻飞，稀疏的林木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西风突然变得急促，刚刚停歇了黄莺的啼鸣；温暖的阳光照耀，又增添了蟋蟀的吟唱。远远望去，东南方向有几处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纵观西北，有三间临水而筑的雅致小屋。耳边回荡着悠扬的笙簧乐声，别有一番幽雅的情怀；身着华丽衣裳的人们穿梭在树林间，更添了几分风韵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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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正欣赏园中的风景，边走边赞叹不已。突然，一个人从假山石后面走了出来，上前向凤姐儿行礼道：“给嫂子请安。”

凤姐儿猛地一见，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惊讶地说：“这不是瑞大爷吗？”

贾瑞笑道：“嫂子连我都不认识了？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凤姐儿道：“倒不是不认识，只是猛然间看到，没想到大爷会到这里来。”

贾瑞说：“看来咱俩真是有缘。我刚从宴席上悄悄溜出来，想在这清静的地方透透气，没想到就碰到了嫂子也从这儿经过。这不是缘分是什么？”说着，他的眼睛不停地偷偷瞄着凤姐儿。

凤姐儿是个精明人，看他那副模样，心里早已猜出了七八分。于是她朝贾瑞假装微笑着说：“难怪你哥哥时常提起你，说你很不错。今天一见，听你讲了这几句话，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又和气的人。这会儿我要去太太们那里，不能和你多聊，等有空了我们再好好说话。”

贾瑞说：“我想去嫂子家请安，又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

凤姐儿故作笑容地说：“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年轻不年轻！”

贾瑞听了这话，完全没料到今天会有这样的奇遇，他的神情愈发显得难堪。

凤姐儿说：“你快去入席吧，小心他们抓住你罚酒！”贾瑞听了，半边身子都麻了，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不停地回头望。

凤姐儿故意放慢了脚步，见他走远了，心里暗自思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怎么会有这样禽兽不如的人！他要是再这样，我迟早得让他死在我手里，才知道我的厉害！”

于是，凤姐儿这才迈开步伐走开。刚绕过一座山丘，就看见两三个女仆匆匆忙忙地走来，一见到凤姐儿，就笑着说：“我们太太见二奶奶迟迟不来，急得要命，特地派我们来再请二奶奶一趟。”

凤姐儿笑道：“你们太太真是个急性子。”她悠然自得地走着，问道：“戏已经唱了几出了？”

那女仆回答道：“大概有八九出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走到天香楼的后门，只见贾宝玉和一群丫鬟正在那里嬉戏。凤姐儿说道：“宝兄弟，别太顽皮了！”

这时，一个丫鬟说道：“太太们都在楼上坐着呢，请二奶奶从这边上楼吧。”

凤姐听了，迈着轻盈的步伐，轻轻提起衣裙，上了楼。一到楼梯口，就见尤氏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尤氏笑着打趣道：“你们母女俩感情太好了，一见面就不舍得分开。你不如明天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吧。来来来，先坐下，我敬你一杯。”

于是，凤姐在邢夫人和王夫人面前行了礼，又与尤氏的母亲寒暄了一番，最后和尤氏一同坐在一桌，边饮酒边听戏。

尤氏吩咐人拿来戏单，让凤姐点戏。凤姐推辞道：“亲家太太和各位太太都在这里，我哪敢随便点呢！”

邢夫人和王夫人笑道：“我们都已经和亲家太太点了好几出了，你也点两出好的给我们听听吧。”

凤姐这才站起身，应了一声，接过戏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点了《还魂》和《弹词》两出戏，然后把戏单递回去说：“现在正唱的《双官诰》唱完后，再唱这两出，时间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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