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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凡骨(第1页)

意识从浩瀚星海与基因融合的斑驳记忆中抽离,如同从一场漫长而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惊醒,旋即又被投入一具沉重而陌生的躯壳。没有精神力流淌的舒畅,没有力量在血管中奔涌的感觉,只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滞涩感,和五脏六腑传来的、属于凡人的微弱钝痛。

岑卿“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布满烟尘痕迹的茅草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柴火、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身下是铺着干草的硬板床,粗糙的麻布被褥摩擦着皮肤,带来清晰的刺痛感。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感受到的是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的虚弱,以及指腹因劳作而磨出的薄茧。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灵气似乎存在,却与她这具身体绝缘的世界。

通过这具身体残留的、零碎的记忆碎片,她了解到,这里是一个名为“栖霞村”的小山村,位于某个修真宗派势力范围的边缘。而她,是村里一个父母早亡的孤女,同样名叫岑卿,年方十四,靠着给村里富户做些缝补、采药的杂活勉强糊口。

最关键的是——她没有灵根。

在这个世界,灵根是感应天地灵气、踏入修行之路的唯一钥匙。没有灵根,便是凡骨俗胎,注定庸碌一生,与长生、力量无缘,如同尘埃,风一吹便散了。

岑卿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走到屋里唯一一面模糊的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瘦削、面色蜡黄的脸庞,五官只能算清秀,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寂,以及一丝深藏其下的、历经无数轮回磨砺出的冰冷。

她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远处山峦叠翠,云雾缭绕,据说那深处有仙门大派。近处,村民们正在田间地头劳作,孩童嬉戏打闹,炊烟袅袅升起,一派看似宁静的田园风光。

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种对“剧情”毁灭性碾压的直觉。五年,最多五年后,这片看似祥和的土地,将迎来彻底的覆灭。起因,并非什么魔尊一怒,也不是正邪大战,仅仅是因为……某个强大魔尊麾下的一只宠物,一只或许觉得无聊,或许只是追逐一只闪亮蝴蝶的宠物,会“偶然”路过这片区域。它的一次翻滚,一次喷息,一次无意识的玩耍,对于栖霞村而言,便是天崩地裂,是无可抗拒的灭顶之灾。村庄、田地、村民,包括她这具身体,都将如同被顽童无意踩碎的蚁穴,瞬间化为齑粉。

连成为背景板数字的资格都没有,只是……被波及的尘埃。

修行,获得力量,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生路。而没有灵根,这条路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堵死。

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每隔三年,镇上“青玄门”派驻的外门弟子会来村里,为适龄孩童检测灵根。下一次检测,就在一个月后。但检测资格,并非人人都有。需要村长出具荐书,证明其“心性纯良,于村有功”,并且,还需缴纳一笔不菲的“灵石勘测费”——对于普通村民而言,那几乎是数年甚至十几年的积蓄。

原主是个孤女,身无长物,性格怯懦,在村里存在感极低,几乎不可能获得资格。

但现在的岑卿,不同。

她静静地梳理着记忆,分析着村中的情况,人际关系,村长的性格喜好……一条清晰却艰难的道路,在她脑中逐渐成形。

接下来的一个月,岑卿如同换了个人。

她不再只是沉默地做着杂活,而是主动承揽了更多、更辛苦的工作。她利用在某些世界学到的、远超这个时代农耕文明的知识,帮助邻居李婶改良了菜畦的排水,使得蔬菜长势稍好;她“记起”了某个荒野求生世界里辨识草药的更精准方法,采到的药材品质更好,卖给村医孙老爹时,却并未抬价;她甚至在某次村中孩童溺水时,“恰好”路过,用标准的急救知识挽回了那条小生命。

她做得悄无声息,从不居功,甚至将一些明显的功劳推给他人。但点点滴滴的变化,如同涓涓细流,开始在某些村民心中留下印记。这个以往不起眼的孤女,似乎变得……沉稳、可靠了些。

同时,她开始有意识地接近村长家。村长赵德柱,是个有些古板但还算公正的老者,年轻时也曾去过镇上,见过些世面,最看重村子的名声和稳定。他的小孙子体弱多病,岑卿便“偶然”从孙老爹那里学来几个温和的调理方子,“顺便”提了一嘴。她还在村长夫人做针线活时,“无意间”展示了某种更省力高效的缝纫技巧。

她投其所好,却绝不谄媚;展示价值,却姿态谦卑。

一个月期限将至。岑卿知道,必须开口了。

这一天,天色阴沉,细雨霏霏。岑卿特意选在午后,村长赵德柱通常会在自家堂屋喝茶小憩的时间,叩响了那扇相较于村里其他茅屋显得颇为气派的木门。

开门的是村长夫人,看到是岑卿,有些意外,但还是让她进了屋。

堂屋内,赵德柱正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端着粗陶茶杯,看着窗外雨丝,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心。看到岑卿进来,他抬了抬眼皮,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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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爷爷。”岑卿垂下眼睑,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敬畏,却又维持着基本的镇定。

“是小卿啊,有事?”赵德柱语气平淡。他对这个近来似乎懂事了些的孤女有点印象,但并不多。

岑卿没有立刻说明来意,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心包裹的布包,双手奉上:“前些日子听孙老爹说起,村长爷爷您近日偶有咳嗽,这是我昨日上山,侥幸采到的一点‘润喉草’,品相尚可,或许……能缓解些许不适。”

赵德柱微微一怔,接过布包打开,里面确实是几株处理干净的润喉草,翠绿欲滴,药香清新,品相确实比他平日用的要好上不少。他脸色稍霁,语气缓和了些:“你有心了。坐吧。”

岑卿依言在下方的小凳子上坐了半个屁股,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

“说吧,来找我,究竟何事?”赵德柱抿了口茶,直接问道。他可不认为这丫头只是来送药的。

岑卿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赵德柱:“村长爷爷,我……我想求您,给我一个参加下月仙师测灵的机会。”

堂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赵德柱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他仔细地看了看岑卿,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孩。他眉头重新皱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和……一丝不以为然。

“测灵?”他放下茶杯,声音沉了几分,“小卿,你可知道规矩?荐书且不说,那勘测费,需十块下品灵石!你可知十块下品灵石意味着什么?那足以在镇上买下一间不错的铺面!你一个丫头……”

“我知道。”岑卿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我知道这很难,近乎痴心妄想。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她顿了顿,目光没有丝毫躲闪,继续说道:“村长爷爷,我知道我没有父母依靠,身无长物,按常理,绝无可能。但这一个月,我努力干活,攒下了一些铜钱,虽然距离十块灵石仍是天地之差……我还知道,村东头那片洼地,若是能依我画的草图稍加改造,引后山溪水,或许能变成几亩不错的水田。村西李大叔家的织机,梭子的轨迹若能按我说的方法调整一点点,每日或许能多织半尺布……这些,我都愿意无偿献给村里,只求……只求一个机会。”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提出的“筹码”并非空口白话,而是切切实实能惠及村子的东西。赵德柱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这些主意,可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这个见识的孤女能想出来的。

“你……你从何处学来这些?”他狐疑地问。

“平日里听路过歇脚的行商闲聊,自己瞎琢磨的。”岑卿早已准备好说辞,眼神坦然,“或许……是老天爷看我可怜,赏了口饭吃吧。”她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卑微与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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