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晕在低矮的阁楼里摇曳,将岑卿伏案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放大了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专注。窗外,青岩镇的夜晚并不寂静,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野狗的吠叫,以及某些角落尚未停歇的喧嚣,但这些都无法侵入她此刻构筑的精神世界。
她首先翻阅的是那本手抄的《灵气概述》。书页粗糙,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抄录者本身也未必精通其内容,但所述之事,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言,或许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常识,对她却是拨开迷雾的第一缕风。
“灵气,无形无质,充盈天地,流转不息……唯身具灵根者,可感而引之,淬炼己身,施展法术……”
“灵根属性,分金、木、水、火、土五行基础,亦有风、雷、冰等异变之属……灵根品级,关乎汲取灵气之效率与上限……”
“感气、引气、炼气,乃初入道途之三步……未能感气者,终是凡胎,无缘大道……”
字句平实,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为她打开了理解这个力量体系的大门,同时也再次确认了她这具躯壳被排除在外的残酷现实。她没有丝毫气馁,反而更加专注,试图从这些描述中剥离出“灵气”作为一种客观存在的物理特性。
它“充盈天地”,意味着它是一种广泛存在的背景场或能量海。
它“流转不息”,暗示其可能具有流动性,受某种势能或规则驱动。
它能被“引动”、“淬炼”,说明它具有可操控性,能与特定结构(灵根、经脉、功法)发生相互作用。
不同属性,可能代表着与不同物质或能量表现形式(如热、动、电磁)的亲和度差异。
这些推测在她脑中飞速形成,又与她之前引爆矿渣时观察到的灵气乱流现象相互印证。灵气并非不可触摸的神迹,它是一种可以被观测、甚至在一定条件下被干扰的“自然现象”。只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方法是通过“灵根”这一生物接口去“感应”和“调用”,而她,需要找到一种外部工具去“测量”和“干预”。
她放下《灵气概述》,又拿起那卷《常见低阶灵材图谱》。上面用简陋的笔触描绘着各种草药、矿石、妖兽材料的图形,旁边标注着名称、特性及粗略的灵气蕴含情况。例如“赤焰草,性烈,蕴含微弱火灵气,可作低阶火属性丹药辅料”;“寒铁石,质地坚硬,蕴含稳定金水灵气,常用于炼制低阶飞剑胚体”。
这些信息,让她对“灵材”有了更具体的概念。它们本质上是某些能稳定吸附、储存或转化特定属性灵气的特殊物质。这为她利用甚至“破解”这些材料提供了思路。比如,能否通过物理或化学手段,破坏其稳定结构,强制释放内部灵气,制造一次性的能量爆发?就像她在矿洞里做的那样,但可以更可控、更具针对性。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袋从黑市换来的“废料”上。她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在油灯下仔细检视。
那几块黯淡的矿石,在《图谱》上并无记载,她用石刀刮下少许粉末,观察其色泽、晶体结构,尝试用微弱的精神力去接触,依旧毫无反应,但其坚硬度似乎异乎寻常。
那截干枯的黑色根茎,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她用小刀切开,内部纤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螺旋状排列,韧性极强。
那几片昆虫甲壳,纹路并非装饰,在放大镜下观察,似乎遵循着某种分形几何,可能具有优秀的抗冲击结构。
最让她在意的,是那撮灰白色的粪便化石。她取了一点,放在陶片上小心加热,闻到了一种熟悉的、略带刺激性的气味,并观察到微弱的、类似硝石受热后的反应。“富含氮磷化合物……”她低声自语,小心地将这部分材料单独收好,这是重要的氧化剂来源。
每一种“废料”,在她眼中都不是垃圾,而是蕴含着特定物理或化学性质的“原材料”。她的大脑如同一个初具雏形的数据库,开始为这些材料建立档案,标注其可能的用途:那坚硬矿石或可作研磨头或钻头;那螺旋纤维或许能编织成高强度的绳索;那甲壳结构可能启发她设计更耐冲击的护甲或容器……
知识的积累和材料的分析,带来了思路的迸发。她不再满足于粗糙的黑火药和简陋的工具。她开始构思更高效、更隐蔽的“武器”和“工具”。
基于对力学和材料学的理解,她改进了木弓的结构,用找到的弹性更好的木材和更坚韧的兽筋重新制作,并尝试制作更符合空气动力学的箭矢。她甚至开始设计一种小巧的、利用弹簧和扳机结构发射的袖箭,用于近距离偷袭。
化学方面,她不再仅仅满足于黑火药。她尝试用那粪便化石提纯的硝、加上硫磺和木炭,调整配比,并掺入磨碎的、性质不稳定的低阶灵材粉末,试图制造燃烧更猛烈、或者能产生毒烟、腐蚀性气体的特殊“弹药”。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她只能在镇外无人处进行微量试验,并做好了充分的防护和撤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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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那“无灵之金”的利用也有了新想法。利用其极佳的延展性和能量惰性,她将其捶打成极薄的箔片,尝试包裹在箭簇或特殊弹丸外部。她推测,这种能量惰性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或延迟灵气护罩的自动防御反应,为物理攻击争取到一瞬间的机会。这只是一个猜想,需要验证,但代表了她的攻击思路开始尝试切入超凡领域。
同时,她开始留意青岩镇内流传的、关于修士的更多信息。通过茶馆酒肆的闲谈,她了解到青玄门低阶弟子常用的几种低阶法术,如“御风术”(加速移动)、“金刚罩”(基础防御)、“火球术”(基础攻击)等。她仔细记下这些法术的大致效果描述,并在脑中模拟如何用她的“科学”手段去应对。
例如,“金刚罩”可能是一种稳定的能量场,高频振动或特定频率的能量冲击是否能引发其共振破裂?“火球术”是高温等离子体,能否用镜面反射或特定材料进行导向偏转?
这些想法在正统修士看来,无疑是异想天开,甚至亵渎大道。但对岑卿而言,这是她在绝境中,用理智和知识为自己开辟的唯一生路。
她像一只默默织网的蜘蛛,在青岩镇的阴影里,汲取着一切可用的养分,将来自不同世界的知识碎片与这个世界的规则碎片强行糅合,编织着属于她自己的、名为“科学”的蛛丝,等待着那张网足够坚韧、足够隐蔽,能够捕捉到一丝逆转命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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