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栓卡住了。
“……”
小孩面颊通红,努力地一拉——
咔。还是拉不动。
——他的力气太小了。
场面一下沉默下来。小孩肩膀缩起来,心里抽紧,闭上眼睛,等待着打骂。
但是熟悉的巴掌没有落下。
“噗…噗哈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爆发了一阵大笑。他乐不可支地拍着桌子,随手拎起那把手枪,咔嚓一下上膛。
“好!厉害!你厉害!还能让我捡个天才回来!”
“你合格了!没问题,是个能活下来的种子!”
他凑过来,笑眯眯地掐住小孩的脸颊。
下手没轻没重,有点痛,但又充满亲昵,比被打要好太多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尼德霍格。”
虽然比被打要好,但还是有点痛,幼童小幅度地发起抖来。
尼德霍格恶劣透了,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愉快地欣赏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
“明天开始,我会教你很多东西,真正有用的东西——人体要害、持枪姿势、CQB战术、枪支保养、各种恶劣环境的生存方式……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你变成一个能活很久的人。”
“我会养你八年。我们的缘分从今天开始算,到八年后为止。”
“八年之内,我悉心教你,八年一到,你我一拍两散,各安生死,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如果你能做到,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尼德霍格笑眯眯地弯下腰,拍拍小孩的脸颊。
“怎么样?”
当年的孩童太过幼小,尚且不太明白什么CQB,什么瞄准镜,也对八年没有概念。小小的脑袋,只听懂了一句话——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小孩仰着头,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
“嗯!”他用力点点头。
尼德霍格一蹬,转了一圈,坐回电脑椅上。他将长腿架在桌子上,笑道:“那你该叫我什么?”
小孩懵懵懂懂,福至心灵,仰头喊道:“哥。”
尼德霍格一下被取悦了,乐不可支地摸摸他的头:“哎呦,好上道。真乖真乖。”
尼德霍格的手非常温暖,干燥而有力,持枪的地方带着一层薄茧,很大一只,几乎能覆盖住小孩的半个脑袋。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努力蹭蹭他的手心。
窗外的轰炸还在继续,但是小孩再也不用受风吹雨淋。带着硝烟味的微风拂过,吹起窗台的日历,哗啦啦的响。
自那天以后,多少年的风雨匆匆而过,不管经历着多艰难的日子,时何始终都记得这件事情:他是有家的。
尼德霍格在哪,他的家就在哪。
时何注视着面前的一切,面无表情,一点一点,再也控制不住指尖的颤抖。
“有意思吗?”他轻声问。
当年幼小的孩童,已经长成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时何用颤抖的手,重重地一拉枪栓——
咔嚓!
当年小孩拉不动的枪栓,他早已经无比熟练。
时何深深地注视着幻境中那一无所知,拼命点头的孩子,眼神里几乎带着一点恨意。
举枪,瞄准,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眼前和谐的幻境,如镜片一般,片片碎裂!
夜幕天地骤然回归,那牛犊的木雕,几乎已经跑出他的视野范围了。
时何双目赤红,死死地咬着牙,整个身体向前一冲,双手一翻一拉,一把将那木雕抓回手里。
【天命木雕-牛犊】
耕牛的命运,就是一生忙碌劳作,早出晚归,最终年老力衰,失去劳动力,
直至生命结束之时,耕牛卧在窝棚中,才意识到,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便是牛犊之时,依偎在母亲身边,咀嚼草料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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