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下,在“古亭”前。他按在“笑”的徽上。白马市旧亭的说书人恰巧讲到“旗落又举”的句眼,底下人笑了一声。笑声穿过街,钻进几家门缝,落在几张桌上。那几张桌上的人都曾在昨夜的酒里起过“疑”。笑一落,他们把疑放回碗里,端起来,喝了一口水。
“音准。”他在心里说。
白马津下游四十里。河水在此处平,岸坡比上游缓。岸边有一种不起眼的小草,叶尖带小刺,刺很细,会扎到马棱上让它安静。张辽在此设了第一处换马点。骑卒们不到一刻钟,水袋一换,马缰一递,人不落地,鞍不出声。曹操遥遥看了一眼,笑得很浅。许褚压低嗓子:“主公,这样快。”
“快,但不乱。”曹操说。
张辽掉头回报:“右前林中蜂声急。非蜂,是甲叶相击之声。疑有细队前探。”
“绕。”曹操一字,“不恋。”
张辽领命。两股轻骑如黑水分开,避开林缘,沿田坎抄过去。田边的老堤在今春刚修,堤草扎根浅却铺得匀。马过其上,扎草扎得像有人用针在布上密密绣。曹操见堤尽头一处石标歪了一寸,伸手把它扶正。他没有多想,只是一个习惯。扶正之后,他心里莫名其妙地畅快一线。那一线像昨夜礼成时阵核被轻弹的一声清响。
“主公。”许褚忽道,“你刚才扶的是‘龙标’。”
“嗯?”曹操挑眉。
“昨晚工匠埋的。”许褚憨憨一笑,“军师让他们沿堤每十里立一枚,怕我们走夜路找不到‘拍子’。”
曹操笑了:“他连我的手都想到。”
“他也想到你的心。”许褚摸摸胸甲,压低声音,“我觉得心跳跟马蹄正好合着。”
曹操没说话。他知道许褚的“感”从不玄。大将的身体最会诚实地告诉他“阵”的成败。他回望城头,想起帐里五枚小钉。龙脉为弦,星图为引。如今他真的像按着一张看不见的琴走路。每一步都落在音上。
午前,第一股烟从东偏北方升起。远,淡,像有人用炭在纸上轻轻摸了一下,随即在风里散。张辽抬鞭,骑队压得更低。曹操不催。他知道那不是火,是粮灰。乌巢的灰昨夜被风裹着往东走了半里,今天被另一个风向又推了回来一点。灰里有谷的甜,甜里有焦。嗅到的人不必看就知道:北边的人曾“饱”。
“仲德。”郭嘉在城中轻声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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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在旧亭里把铃缓缓一转,铃舌不响,街角那三名“真疑”之人同时抬头,又在下一息同时低头。他们的眼里都闪了一个很短的光,像两段不愿拼在一起的木头被人悄悄塞了一块楔子。楔子不大,却稳。笑声随之而起,但不起浪。风把笑带走,带到城外,带到堤上,带到马耳边。
“文若,尾音加一息。”郭嘉又道。
鼓楼上,荀彧朝鼓手抬了抬手。尾音便长了一线。那线细得旁人听不见,却让踩在泥路上的每一只脚掌更稳。一个少年在粥棚边把碗递给另一个孩子。他戴着布口,眼睛弯了一下。郭嘉看见了。他笑了。不是因为那个笑是他“安排”的,而是因为那笑证明了他的“请”得其所。礼请来的风,风请来的稳,稳请来的人心。
日影斜时,白马津北岸终于露出一点真实的颜色。河心的水在一块浅石上翻了一指尖高的浪花。浪花雪白。张辽勒马,横鞭指向东岸的一片小树林:“那里有伏。”
“避。”曹操又是一个字。他不愿浪费“快”于无谓的打。他信张辽的眼。他更信“弦”的拍子。他把队伍带向下游那处早已在图上按过“徽”的浅滩。浅滩外延有一段旧沙,沙上生着一圈令狐尾草。草在风里摆动得像人呼吸。许褚觉得好看,随口说了一句:“像旗。”
“就是旗。”曹操笑。他拨马而过。马蹄踏在沙上,沙暂时沉下去一寸,随即又慢慢隆起,像一只手在背后把你托了托。
第一批骑过河时,风从背后推了一把。水没过马肚,马低了一下头,又立刻抬起来。第二批过时,风稍偏,水面起了一条斜线。张辽一鞭,队形自动合并了一线,斜线被马胸齐齐切开。第三批过时,岸边有几只水鸟惊飞,影子铺在水上像黑布被人一掀,又落下去。
直到最后一骑踏上对岸,曹操才回头。河面被马蹄打出许多细碎的光,像一面被轻轻拨动过的镜子。镜子很快平了。他心里那一点“快”的燥气也随之一半化开。他知道“快”不只是一场奔袭的步伐。它是一种拍子。它要靠“弦”把每一颗心的拍子拉到一起。
“奉孝。”他在心里叫了一声。
郭嘉像听见了。他掀帘出去,站到城墙的风口。他不看河,不看道,不看人。他看云。云从北边来,边缘被风剪得整整齐齐。他忽然记起少年时在颍川雪夜里借琴护心的那一段日子。那时他也常常在风里站着,分辨风是不是从“生”的方向来。他抬手,像摸一件旧物。指尖碰到的是空。空的背后有一层极薄的拉力,像弦被按在一个最正的徽上。
“起第二线。”他对自己说。
他回到案前,把“白马”之外的三处小徽全按了一遍,然后在“白马”的徽上多按了一息。那一息慢得几乎叫人察觉不到。不久后,曹操在河岸边勒马,忽然提缰让队伍停了半刻。没有人问为什么停。没有人催。半刻之后,风把水面的斜线抹平。他一夹马腹,队伍像弦上长出来的一枝新音,一齐往前走。
傍晚前一刻,白马城的外墙出现在尽头的光里。墙不高,城门两侧的旧土上立着两尊马。马的眼却看着东。张辽在一片榆树林前收队,回身向曹操拱手:“城里有‘嚣’,不是人嚣,是声嚣。鼓不齐,角不准。疑兵多,实兵少。”
“好。”曹操抿唇,“就要这种‘嚣’。”
许褚把刀抽了一寸,又压回鞘。他忍了很久。他的手臂在甲内微微发热。那热不是杀意,是血的兴奋。他看了一眼曹操,又看了一眼张辽,又看了看远处那对望东的石马。他忽然听见自己心跳与马蹄又一次对在了一起。那种对齐像从远处传来的鼓点在他骨头里回响。
“军师交代,日落前不战。”张辽道,“夜半前不入城。白马不能用‘贪’去吃。我们要用‘快’去吓,用‘静’去切。”
曹操点头。他下令扎营,不点大火,只让小火沿着风背藏在土丘后。他命人把马鼻抹了少许盐水,让马以为自己刚喝过一口甜。许褚肩甲下的筋忽然一松,像一根绷得太久的弦被人轻轻按了一个正音。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军师叫我们‘按拍子打仗’。我现在觉得,好像能听见地在唱。”
“地不唱,人唱。”曹操说。他在营前立了一杆小旗,旗上没有字,只有一条极细的白线。白线往东指。一阵风来,白线动了一下,像一根被人拨动的弦。
城中。白马旧亭边的灯还没点,说书人却已经坐在角落上,摆好木鱼。他没有讲打仗。他讲了一个“孩子戴布口拿两碗粥”的故事。故事讲完,有人笑。笑极小。有人没笑,看看四周,像在确认自己是不是把泪藏好了。程昱坐在更暗的影里,铃不响,眼睛却亮。他看见三个“真疑”之人站在门口又退回座里。退回去时,脚步轻。轻就是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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