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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前一刻,洛西护驾营外沿,霜已凝。白带“嫣栖”垂袖立在栅外,手里捏着三枚薄薄的铃,铃嘴比豆粒还小,内里被盐水浸过,外裹一层极薄的冰。她把铃各挂在三处风口。风过,铃不响。角一鸣,铃口内的冰裂,“嚓嚓”两声,细得要贴耳才听见,却直刺人牙根。吹角的兵被这声音刺得一抖,竟把嘴一歪,角声走了调,成了三短一长。
第二处,两个少年兵偷学吹角,夜里手痒,想吹一记胆。刚含嘴,铃碎音入骨,身边的老卒抬手就按住角喇叭,低骂一句:“夜里不准鸣角!你能跑得过军法?”
第三处,角棚后,嫣栖把一张薄薄的纸塞在角架底下,上写“今夜三短一长为‘停’”,字小,笔快,像风在沙地里划过。等一个营里的人都无意中看过这张纸,这个“停”的节拍,便会在每个人的肩胛里生出一根看不见的筋。
她转身要走,忽听营中另一侧的角起,声尖。她轻轻一皱眉,抬手,掷出一枚极小的石子,石子正好打在角口边缘,发出一声闷响。角声戛然而止。角手以为角裂,扶角入棚。嫣栖笑了一下,像风刮过一面薄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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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成皋旧桥北侧,青带“戚九”伏在梁下。他把两块木驴固定在檩条边,榫卯卡合,套上麻绳。木驴表面涂了一层河泥,看去像梁上的老人斑。他肩投一枚小木栓,卡死两端。夜里有骑若从桥上急驰,蹄落木驴,便陷一寸,骑者以为桥板腐朽,下马绕过。木驴又自解,复为平梁。不伤马,不露血,唯扰势。
戚九正收手,忽听河面轻声。他一动。桥影下有黑点浮沉,是两只鱼腹下挂的竹筒,借水而来。他不伸手去捞,只在桥脚放下一条细细的蓑草带,蓑草带上一枚极小的铁钩。水流过,鱼腹带蹭草,钩入蜡皮,竹筒松动,有一筒正好撞在桥脚,戚九以袖接住,不留水痕。另一筒继续下行。他不追。他只把手边一只做好的“空筒”放回原处,空筒里只有一枚薄薄的铁片,铁片上刻着四字——“石有三”。刻痕极浅,不到灯下看不见。戚九把空筒重新勾在那条鱼腹,轻轻一推。
“重信不重人。”他在心里复了一遍郭嘉的那句。不是他的句,又像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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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同一时分,孟津下流,灰带“石狎”与两个水手正沿着暗槽摸桩。三根铅丝线在水底像三根细细的发,石狎用指腹轻轻掠过,掠断第一根,身后一个同伴立刻退回岸,换簿。第二根,再断,成皋那边的影吏就会收起旧簿,改用虚簿。第三根,石狎停。他不断。他闭一闭眼,把手再贴了一贴那根细线,确认它还稳,才往下游潜去。有人在河底生火,他不点。有人在河底埋石,他不轧。他只把那枚空铜铃从泥里挖出来,贴在自己的袖口里。他喜欢铃的沉。
回到岸上,他把那枚铃放在乌衣手里。乌衣看了一眼:“断两留一,记几?”
“‘石有三,桩有五’。”石狎道,“记住了。”
乌衣把铃放回他的掌心:“你自己留下。铃敲在水上,水会记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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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带“文见”则在城中做极轻极琐的活。他每日午时去仓司门口取三份短簿,一份贴城门,一份送学宫,一份塞在“告谕天下书”的夹页后。短簿只有三行——“今日粥:四百三十碗;今日医:七十三人;今日工:二十三束。”纸薄,字小,印清。他不在簿尾署“许下”,只在右上加一小朱印:“秤”。秤字端方,像一只正坐的猫。
有士子在城门下看见簿,默默背了一遍,看不出华辞,却看见了秤。他回家,将簿抄在自家的墙上。又有屠夫看见簿,咧嘴笑,他不识字,但他认得“粥”的形状,像他家锅里那样的圆,他伸手点了一点,指腹上有一点红,像是从秤上蹭下来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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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声”“断路”的薄刃一出,夜色的边缘便起了细细的波。护驾营里,夜半吹角之人不敢再乱试;成皋桥上,骑者绕行,驿卒换簿,心里初起犹疑;北渔滩的鱼书,有时到了洛西,有时空空。辛评正站在义仓门里,望见二十里外的云色像被火舌舔过,却无火。他知道那火在虚处。他不惊,只叫人把墙上的账又抄了一遍,字更大,给老人看,他自己看了一遍十六字,轻声道:“在心,不在地。”
他不知道,城门另一侧的短簿也被抄了一遍。抄簿的人是个瞎眼书生,孩子牵着他,他写得很慢,却写得端正。孩子问:“先生,写这个,有什么用?”书生笑:“等你长大,你知道米从哪儿来,秤从哪儿来,就不会轻易跟着谁跑。”
孩子点点头,又问:“谁是‘谁’?”书生摸摸他的头:“将来你会见到很多‘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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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声”还不够。郭嘉在钟后又咳了一次,还是短。他把罗盘推开一点,把案上一张薄帛展开。帛上只有一句话,字小,笔快:“影子之刃,不见血,先见秤。”他提笔又补了四小句,分交四封,封口只画一刀:一封给荀彧——“礼先写‘简’”;一封给程昱——“法先立‘快’”;一封给夏侯惇——“兵先缠‘柄’”;一封给乌衣——“刃先试‘风’”。
乌衣收令,转身出门,忽又回头:“奉孝,我等可要杀?”
郭嘉望着他,目里的光像夜里最细的潮汐:“不杀也能断喉。真要杀,等他先伸牙。”
乌衣一笑,笑意落在影里:“谨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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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北面再来一筒。成皋桥脚,戚九伸袖去接,忽然袖子里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迅速松手,竹筒跌在桥下的泥石之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啵”。戚九心里一动,反手一掏,将袖口里那枚烫的东西夹出来——是一粒极细的铁沙,被火灼过。他抬眼望桥下,黑里有谁的气息,冷得像刀背。他不追,他把袖子里备用的“空筒”塞给那条鱼,让它继续向下。空筒里只有一片薄铁,刻着“桩有五”。他知道,对面的人会读,会疑。他们要的不是一个完整的数,是别人的不安。他笑了一下,笑得像河滩上的石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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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下城中,嫣栖悄悄回到钟后。她把三枚“霜铃”碎片递给乌衣:“夺声可行。角手己惧。”
乌衣接过,拇指一捻,冰粉落地成一粒白霜,霜上无声。他抬眼望了一眼城心的钟。钟背很冷。冷才稳。
“帛带来了。”门外传话。文见入内,呈上三份短簿:“粥、医、工。今夜识字棚识十字者一百零九人,孩童居多。”
郭嘉看了一眼,手指一按“粥”字,又一按“工”字,轻声道:“看,他的‘义仓’,会照出我们的‘工棚’。镜与镜之间,风会回到秤上。”
“奉孝。”程昱自侧门而入,衣上带着风,“‘快例’今夜行第二件:城西巷口有军士夜饮,呵行人,杖二十,当众。书手已刻竹牌,明日午时张。”
“好。”郭嘉道,“告诉他们——军中之耻,不在杖,在扰民。杖为了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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