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偃的深夜来访与那封已化为灰烬的密信,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绛都平静的表面下激荡起层层暗涌。赵盾并未因狐偃的警告而放缓脚步,相反,他采取了更为精密的双重策略。明面上,对西线败仗的调查似乎陷入了停滞,不再大张旗鼓地盘问将领,以免造成更大的人心浮动;暗地里,一张更缜密、更无声的监视网络,以司寇府为核心悄然撒开,重点笼罩在了上军佐士谷及其亲信、门客的身上。赵盾要的不是打草惊蛇,而是要连根拔起,彻底斩断楚国伸入晋国朝堂的这只黑手。他采纳了狐偃关于“火候”的部分提醒,将烈火烹油转为文火慢炖,但铲除奸佞的决心,未曾有半分动摇。
朝堂之上,因赵盾的暂时“收敛”,呈现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赵盾依旧雷厉风行地推行其“峻法”,处理积压案件,整饬军纪,只是对涉及旧族核心利益的追缴军赋一事,力度稍减。狐偃等人冷眼旁观,知其并未真正改变初衷,但这份暂时的克制,已足以让紧绷的朝局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平静之下,是两股力量在无声地角力,等待着某个契机将其彻底打破。
就在绛都的目光聚焦于内部权争与西线秦患之际,一封来自北方边城箕城(今山西太谷东)的六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一声突如其来的惊雷,撕裂了这脆弱的平静,将一个新的、或许更为致命的危机,悍然掷于晋国君臣面前。
军报是箕城守将郤溱所发,字里行间浸透着血与火的焦灼:
“臣郤溱顿首泣血急报:白狄大部‘廧咎如’,忽起精锐骑兵逾万,于月前犯我北疆!其势迅猛如风火,连破我三处戍堡,守卒皆力战殉国,无一生还。今狄兵已围箕城数重,日夜猛攻不止。城中兵微将寡,存粮渐罄,箭矢将尽,情势万分危急!狄人扬言……扬言欲破箕城,长驱直下,饮马汾水!北疆屏障,系于孤城,望君上速发援兵,迟则……城破人亡,北门洞开矣!”
“廧咎如”这个名字,如同冰锥刺入朝堂上每一位晋国重臣的心脏。白狄,这些盘踞在晋国以北广袤山地的游牧部族,历来是晋国的心腹之患。他们倏忽来去,骑射精良,劫掠边邑,屠戮百姓,虽不似楚国、秦国般有争霸天下的野心,但其破坏力与对北部边防的威胁,丝毫不容小觑。先君文公在位时,凭借晋国强盛的兵威与灵活的外交手段,尚能勉强安抚诸狄,使其不敢大举南犯。尤其在与北狄的几次关键战争中,晋军曾给予其沉重打击,迫使其臣服纳贡。
然而,自晋文公去世,尤其是崤之战、王官之败后,晋国主力被牵制于西线、南线,对北方的控制力和威慑力自然下降。此刻,“廧咎如”选择在晋国最为内外交困之时大举入寇,其时机之刁钻,攻势之猛烈,目的之明确,绝非寻常的边境劫掠,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图谋。
“狄人安敢如此!”中军将栾枝虽远在新郑,但朝堂上,接替他主持日常军务的将领怒不可遏,“当我晋国无人乎?”
赵盾接过军报,迅速扫过,面色阴沉如水。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狐偃。狐偃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廧咎如……其首领赤丁,并非无谋莽夫。去岁冬日,北地大雪,牲畜冻毙甚众,狄人缺衣少食,南下劫掠本是常态。然,此次规模之大,目标之明确,直指箕城这处连接太行陉道的关键枢纽……恐怕,不止是天灾那么简单。”
狐偃的话,点醒了众人。箕城若失,狄人便可沿汾水河谷南下,直逼晋国旧都翼,甚至威胁到绛都的安全。这已不是小规模的骚扰,而是具有战略意图的军事进攻。
“狐偃大夫所言极是。”赵盾接过话头,语气冷峻,“狄人选择此时发难,绝非偶然。西线新败,南线楚军虎视眈眈,国内……尚有隐忧未除。此正是我晋国最为虚弱之时。若无人背后怂恿、提供情报甚至资助,廧咎如岂敢倾巢而出,行此冒险之举?”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在士谷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士谷面色微白,下意识地避开了赵盾的视线。
“司寇怀疑……是楚国?”有人惊问。
“或是秦国?”另一人猜测。
赵盾冷哼一声:“秦楚皆有可能,甚至……二者皆有参与。子文老贼,用计岂会单一?西线离间,北疆点火,双管齐下,方是其风格!其目的,便是要让我晋国四面受敌,首尾不能相顾,最终力竭而亡!”
朝堂上一片寂静,唯有赵盾冰冷的声音在回荡。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南方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意,正化作北疆燃起的烽火,灼烧着晋国的根基。
救援箕城,刻不容缓。但派谁挂帅,却成了难题。
晋国的主要将领,栾枝、先蔑等或在南线,或在西线,皆脱身不得。朝中虽还有其他将领,但面对来势汹汹、规模空前的狄人骑兵,非宿将名帅不能稳定军心,亦难保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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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举一人,可当此任!”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却是新任上军将的胥臣之子——胥婴。他因父亲血战殉国,被晋襄公特旨擢升,继承了其父的爵位和部分封邑,此刻脸上犹带着悲愤与尚未褪去的稚嫩,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讲。”端坐于上的晋襄公开了口,年轻的国君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胥婴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举荐之人,乃先轸大夫之子,先且居!”
先且居!这个名字让朝堂之上泛起一阵低语。先轸,那个如流星般璀璨划过、又慨然陨落的一代军神,他的威名与忠烈,至今仍是晋国军队的精神象征。先且居作为其子,自幼耳濡目染,兵法韬略亦是不凡,只是其父光芒太盛,加之他本人性格似乎较为沉静内敛,此前并未独立统领过大军。
胥婴继续道:“先氏世代将门,忠勇为国。先且居将军深得其父真传,熟稔兵事,沉稳有度。且其身份特殊,由他挂帅,一可借先轸大夫之余威,激励士气,震慑狄虏;二可彰显君上不忘功臣之后,凝聚军心民心;三则……(他声音略低)亦可令某些暗中窥伺之辈,知我晋国虽遭变故,但英杰辈出,后继有人!”
胥婴的话,合情合理,更带着一种为父辈正名、承继遗志的强烈情感。先轸之死,虽是求仁得仁,但对其家族而言,终究是一场巨变。启用先且居,无疑是安抚先氏、并向天下表明晋国依旧重视军功贵族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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