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如同稀释的薄纱,缓慢铺陈在染血的山涧。沈砚再次陷入了昏沉,但这一次,他的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许,紧蹙的眉头也略微舒展。林晚不敢有丝毫松懈,她撕下自己衣摆相对干净的内衬,蘸着冰凉的溪水,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试图用这最原始的方式为他物理降温。
他的手指依旧冰冷,她便将他的双手拢在自己同样不算温暖的掌心,轻轻呵着气,徒劳地想要传递一点温度。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庞,想起石头决绝赴死的背影,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当她目光落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时,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又从心底滋生——他还在,她就不能倒下。
必须离开这里。追兵随时可能沿着山涧搜下来。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沈砚的状况无法长途跋涉,需要找一个更隐蔽、能暂时栖身的地方。她回忆起之前看过的简陋地图,顺着这条山涧往下游走,似乎有一片地势更为复杂、布满溶洞和废弃矿坑的区域。那里或许能提供一个暂时的藏身之所。
她再次尝试背起沈砚。这一次,比刚才更加艰难。她的体力透支严重,双腿如同面条般发软,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肺部火辣辣地疼。沈砚的重量几乎要将她压垮,但她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一步一步,沿着布满滑腻鹅卵石的溪岸,向下游挪动。
阳光渐渐变得刺眼,驱散了林间的寒意,却也带来了暴露的风险。林晚尽量选择植被茂密、靠近岩壁的阴影处行走,躲避着可能从高处投来的视线。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志和体力都即将耗尽时,前方出现了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隐约有凉风透出,说明并非死洞。
希望之光微闪。林晚用尽最后力气,将沈砚拖到洞口旁的岩石后,自己先小心翼翼地钻进去探查。
洞内初时狭窄,深入几步后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天然溶洞,空气流通,地面相对干燥,角落里甚至有一小滩从岩壁渗出的、还算干净的积水。最重要的是,这里极其隐蔽。
天无绝人之路!
林晚心中狂喜,立刻返回洞口,艰难地将昏迷的沈砚一点点拖了进去。将他安置在洞内最干燥平整的角落後,她整个人也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休息了不知多久,她才勉强爬起来。检查沈砚的状况,他依旧在昏睡,但额头的温度似乎降下去了一点。她喂他喝了几口岩壁渗出的积水,又替他重新处理了腿上的伤口。做完这一切,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听着洞外隐约传来的鸟鸣和风声,紧绷的神经才敢稍稍放松。
暂时……安全了。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他们失去了所有的补给,沈砚伤势严重需要药品,外面还有不知数量的追兵。
林晚看着昏迷的沈砚,又想起生死未卜的石头,想起那枚不知是否成功发送出去的求救信号,心头沉重如山。
她轻轻握住沈砚的手,低声道:“沈砚,你一定要撑住……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石头哥他……”她哽咽了一下,说不下去,只是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汲取着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机。
洞内光线昏暗,时间悄然流逝。林晚不敢深睡,始终保持着警惕,留意着洞外的动静。
傍晚时分,沈砚的睫毛再次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比清晨时清明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属于“寒鸦”的锐利内核,正在逐渐回归。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腿上传来的、熟悉的钝痛,然后,是手背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他微微偏头,看到林晚靠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头一点一点地,显然是在极度疲惫下陷入了浅眠。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污迹和泪痕,头发凌乱,衣衫破损,看起来狼狈不堪,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动人的力量。
他没有动,也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洞外最后一点天光透过藤蔓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林晚猛地惊醒过来,对上他清醒的视线,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显而易见的激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渴不渴?”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沈砚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喜悦和担忧,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仿佛又被春风拂过一角。他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依旧低哑,却清晰了不少:“……好多了。”
他尝试动了一下左腿,剧痛立刻袭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又白了几分。
“别乱动!”林晚立刻按住他,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心疼,“伤口才勉强止住血。”
沈砚不再尝试,目光扫过这个简陋的溶洞,又看向林晚:“这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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