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尽头,那几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软软地滑倒在地,暗绿色的血液渗入肮脏的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楚泽的目光,从那张几乎将他所有特征都描绘得淋漓尽致的通缉令上缓缓移开。他斗篷下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愈发明显,仿佛淬了寒毒的刀锋。
他没有惊慌,更没有愤怒,只是用一种近乎自语的语气,对着身旁那道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说道:“看来,巴洛克比我想象的,要更心急一些。”
影无声地点了点头,他手中的短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微光,刃身上的血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落,重新变得光洁如新。他没有询问下一步的计划,只是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处理掉。”楚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影的身形微微一晃,仿佛被风吹散的烟雾,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几具尸体。
他伸出手,按在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上,那尸体脚下的影子,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活物般,开始蠕动,最终化作一只漆黑的手,将那具尸体,连同它流出的血液,都一点点地拖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片刻之后,巷子里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楚泽没有再看那张刺眼的通缉令一眼,他转身,向着小巷的更深处走去。
他没有选择继续向下层区突围,那无异于自投罗网。他反而做出了一个最大胆,也最符合逻辑的选择——向着守卫同样森严,但搜查逻辑更偏向于排外的上层区深处潜行。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
敌人绝对想不到,他们的头号猎物,非但没有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般仓皇逃窜,反而会主动深入虎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寻找新的藏身之所。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在陌生的上层区,两人如同两只无头苍蝇,在错综复杂的钢铁丛林中,举步维艰。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路口,都站着全副武装的恶魔卫兵。
天空中,那些巨大的魔眼守卫,更是如同盘旋的秃鹫,用它们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猩红光芒,一遍又一遍地扫描着地面。
楚泽意识到,他们必须立刻找到一个新的藏身之所。否则,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他停下脚步,躲在一根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巨大排气管道后,在脑海中,向着那个远在城外的劣魔督工,下达了一道简单而霸道的命令。
“给你一刻钟,在上层区,为朕找一个没人敢查,也绝对安全的住处。”
“办不到,你就自己走进熔岩河。”
这道命令,如同魔鬼的低语,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在格里姆的灵魂深处炸响。
远在骸骨荒原,正挥舞着长鞭,对着一群新来的拾荒者耀武扬威的格里姆,身体猛地一僵。他那张充满了暴虐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浮现出一种巨大的惊恐。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扔下手中的鞭子,连滚带爬地冲向了自己那由无数骸骨和破烂金属搭建而成的简陋居所。他翻箱倒柜,将自己这些年搜刮来的所有积蓄——几袋子成色还算不错的魔能水晶,全部抱在怀里,然后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猪,冲向了熔火之城的方向。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贿赂了每一个他认识的,能和上层区说上话的恶魔。
最终,他从一个同样是劣魔出身,但在上层区负责清理垃圾的远房亲戚口中,得到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消息。
很快,一道充满了谄媚与邀功意味的精神波动,传回了楚泽的脑海。
“主人!伟大的主人!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一个最完美的藏身之所!”
“就在不久前,巴洛克大人以排查内奸为由,刚刚清洗了蛛魔术士沙拉克的家族。她的巢穴,现在正好空着!那里常年被剧毒的蛛网和腐蚀性的酸液所覆盖,就连最贪婪的秃鹫犬,都不愿意靠近!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有任何卫兵,敢去那里巡查!”
得到了地址,楚泽不再停留。
他带着影,避开魔眼守卫的扫描轨迹,有惊无险地潜入了一片更加阴暗潮湿的区域。
一座由无数扭曲的黑色岩石构成,外形如同巨大蜘蛛的诡异建筑,出现在他们面前。建筑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幽绿色磷光的粘稠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酸腐气味。
这里就是蛛魔术士沙拉克的巢穴。
两人闪身而入。
巢穴内部,比想象的要宽敞,但也更加阴森。墙壁上挂满了风干的生物标本和还在微微蠕动的人类骸骨,地上铺着一层由蛛丝织成的地毯。
在确认了周围没有陷阱和监视法术后,楚泽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巢穴中央,那张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实验台前,缓缓坐下。
他开始复盘。
从踏入这座城市开始,他似乎就一直处在一种被动的,见招拆招的局面之中。
被巴洛克盯上,被迫参加角斗。
被疫病商人欺骗,差点让他完成了献祭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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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绯红贵族试探,在角斗场上上演了一出荒诞的戏剧。
现在,更是成为了全城通缉的头号猎物。
他像一个被三头狡猾的猛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猎物,疲于奔命。
这种感觉,让他那颗在角斗场上,刚刚才彻底觉醒的暴君之心,感到了极度的不悦。
“影。”
楚泽突然开口,打破了巢穴内的死寂。
影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从角落的阴影中浮现,无声地站在他的面前。
“朕改变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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