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端坐主位,脸上挂着一贯的、近乎憨厚的笑容,举杯应和。只是那笑意,极少真正抵达眼底深处。他捻着腰间一枚非金非玉、材质古怪的荧光绿玉佩,指腹无意识地在冰冷的表面摩挲着,眼神偶尔掠过殿外喧嚣的城郭,掠过那些被士兵拖曳而过、哭喊求饶的楚宫侍女,掠过远处一座被严密拱卫的宫苑方向,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与恍惚。那是……霸王别姬的味道?家乡的味道?还是……某个模糊人影的味道?
昔日的森严壁垒,如今已被粗野的喧嚣和刺鼻的酒气彻底玷污。楚王宫正殿,此刻成了刘邦醉生梦死的乐园。金碧辉煌的殿宇内,粗粝的笑骂声、觥筹交错的撞击声、女子强颜欢笑的侑酒声混杂着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汇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流,冲荡着每一根雕梁画栋。诸侯将领们早已喝得东倒西歪,袒胸露怀者有之,搂着抢来的楚宫侍女上下其手者有之,甚至有人直接醉倒在地,鼾声如雷。案几上,精致的楚地漆器盛满了油腻的肉食,价值连城的金樽玉爵倾倒着浑浊的酒液,泼洒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也无人理会。
刘邦踞坐在原本属于项羽的、那张铺着斑斓虎皮的巨大王座之上,一只脚随意地蹬在扶手上。他脸上泛着酒后的红光,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亢奋。他手里捏着一只镶金嵌玉的青铜酒爵,目光却并未落在殿中的混乱上,而是穿过喧嚣的人群,遥遥望向霸王宫深处某个方向,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近乎贪婪的笑意。
丝竹管弦奏响的是胜利的癫狂,掩盖了宫墙之外隐隐传来的兵戈践踏与压抑的哭泣。
“诸位!”刘邦满面红光,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他举起镶金的酒樽,环视着下方同样沉醉于胜利的诸侯们,“且饮此杯!遥想一年之前,鸿门宴上,吾等是何等屈辱?关中沃土,到手之食,却被那项羽小儿生生逼得吐了出来!今日如何?”他猛地将酒樽重重顿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今日,他项羽的老巢,他睡过的床榻,他饮过的酒樽,尽在吾等掌中!这滋味,痛快否?”
哄堂大笑如潮水般涌起,夹杂着粗野的喝彩与附和。刘邦志得意满,身体向后靠去,陷进铺着华丽锦缎的宝座深处。这感觉,如饮琼浆,似登云端。鸿门宴上那如芒在背的恐惧,被项庄舞剑逼出的冷汗,被迫吐出关中时的割肉之痛,此刻都被这滔天的胜利冲刷得无影无踪。仅仅一年!他不仅夺回了关中,如今更坐在了项羽的位置上!他模仿着记忆中项羽睥睨的姿态,手指下意识地在腰间摩挲——那里空空如也,没有烟盒,只有一块贴身藏着的、非金非玉、触手微温的荧光绿玉佩。一种混杂着现代少年痞气和帝王野心的满足感,在他眼底深处跳跃。
得意,自然要得意。如此辉煌之逆转,如此酣畅之报复,若不得意,岂非暴殄天物?
张良虚弱的身体,脸色苍白,身前的案几上只有些许的青菜和水果,并无一丝得意狂欢之意,眉头深锁,仿佛一朵化不开的墨云。
刘邦得意之余,一丝奇异的灼热感突然从胸前贴身的位置传来。刘邦微微一怔,借着举杯饮酒的遮掩,手指探入衣襟内侧,触碰到那块温润却又带着奇异暖意的荧光绿玉佩。这玉佩平日冰凉沉寂,此刻却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着他心中那不可告人的隐秘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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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虞…”刘邦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那个前世隔壁邻居,弄堂里安静读书、总让他这混混自惭形秽的清丽少女。他从未想过,会在这两千年前的乱世,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遇”,且,三次。霸王别姬…家乡那道名菜的名字诡异地浮上心头,让他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这次攻破彭城,他严令部下不得侵扰霸王宫深处的“虞心苑”,甚至派了亲信重兵“保护”起来。这既是出于对“故人”的一种微妙情愫,更是一种扭曲的、想要在项羽心口再插一刀的报复快感的别样情绪,换上那副市井豪杰惯有的、混杂着粗豪与狡狯的招牌笑容,哈哈大笑着:“干!干他娘的!项羽小儿,不过如此!”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烧灼着喉咙,也烧灼着他膨胀的野心和那点隐秘的执念。酒液入喉的刹那,胸口的玉佩似乎又灼烫了一分。
殿外,夜色深沉。被联军占据的彭城,像一头被无数寄生虫啃噬的巨兽,在狂欢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而霸王宫深处,那被层层“保护”起来的虞心苑,宛如风暴中心一片诡异的寂静之地。
龙且高大的身躯如同磐石,死死钉在通往内城虞心苑的必经之路上。他浑身浴血,厚重的玄铁甲胄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深痕,几处甲片碎裂翻卷,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顺着甲叶边缘不断滴落,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片粘稠的暗红。他手中的丈二长斧早已卷刃崩口,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沉重的破风声,将敢于扑上来的联军士兵(刘邦派来所谓保护虞心苑的)连人带盾劈得倒飞出去,骨断筋折。
他身后,是最后几十名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如狼似虎的西楚锐卒。他们背靠着虞心苑的高墙,组成一道摇摇欲坠却死战不退的防线。尸体在他们身前层层堆积,几乎垒成了一道矮墙,联军士兵踩着同伴的尸骸,红着眼睛,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一波又一波地疯狂冲击着这最后的堡垒。
长矛如林,密集攒刺;箭矢如蝗,带着尖啸从两侧的矮墙和屋顶射下,不断有楚军士兵闷哼着倒下。
“呃啊!”龙且左肩猛地一沉,一支力道强劲的弩箭狠狠贯穿了他的肩甲,箭头带着血肉从后背透出半寸!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战刀拄地才勉强站稳。
“将军!”身旁的亲兵目眦欲裂,挥刀格开刺向龙且的长矛。
龙且猛地甩头,额角的血流进他深陷的眼窝,染红了他狰狞的面容。他竟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那透肩而出的箭杆,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向外一拔!
噗嗤!鲜血随着倒钩的箭簇喷射而出!龙且看也不看那带血的箭矢,随手扔掉,反手拔出佩剑,将趁机扑到近前的一名敌兵拦腰斩断!肠肚内脏哗啦流了一地。
“西楚上柱国在此!想进去?”龙且的声音如同破锣,却带着雷霆般的暴烈和死志,响彻瓮城,“踩着本将军的尸骨来!”
他的凶悍如同烈火,竟将周围扑上的联军士兵慑得微微一滞。然而,短暂的停滞之后,是更疯狂的进攻浪潮。联军的人数太多了,死了一批又涌上一批,仿佛无穷无尽。龙且身边的楚军锐卒在飞速减少,防线被压缩得越来越薄。
“将军!顶不住了!”一名浑身是血的校尉嘶吼着,敌人像潮水般向内猛冲!
龙且猛地扭头,深陷的血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他不再固守原地,竟拖着伤躯,如同受伤的巨熊,挥舞着卷刃的战斧,咆哮着冲向那处缺口!斧光过处,血肉横飞!他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堵住了涌进的洪流,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敌军剁翻在地。但更多的敌人涌了上来,长矛从四面八方刺向他庞大的身躯!
“保护将军!”残余的楚军士兵发起了绝望的反冲锋,用身体去挡那些致命的矛尖。
龙且被数支长矛刺中甲胄,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连连后退,撞在虞心苑冰冷的石墙上。他口中涌出鲜血,视线开始模糊。透过眼前晃动的人影和飞溅的血光,他似乎看到虞心苑内那座精致楼阁的飞檐一角。
一股狂暴的力量不知从何而生,龙且猛地推开架在身上的矛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西楚的儿郎!随我——死战!”他竟再次迎着如林的矛尖,踏着同袍和敌人的尸骸,发起了最后的、悲壮的反冲锋!剑光斧影,残肢断臂飞起,他像一头冲入羊群的疯虎,所过之处,硬生生犁开一条血路,暂时逼退了缺口处的敌人。
然而,他身后的楚军士兵,已所剩无几。整个瓮城,几乎被联军的兵潮淹没。龙且拄着长斧,背靠着虞心苑紧闭的朱漆大门,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痛。他身上的伤口都在流血,玄铁重甲变得冰冷而沉重。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耳边的厮杀声也仿佛变得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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