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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定策屠龙记（第2页）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缕极淡的、带着清苦药草味的暖香悄然靠近。虞瑶无声地走到榻边，手中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玄青色物事。

她并未言语，只是将东西轻轻放在项羽手边的紫檀矮几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猛兽。

那是一件精心缝制的护膝。外层是坚韧耐磨的玄青色熟牛皮，内衬多层细密丝麻，絮以柔软保暖的丝絮和祛湿驱寒的草药粉末，针脚细密均匀得如同精工雕琢，膝盖关键受力处更用小块青铜片巧妙加固、嵌入皮中。

在这腊月寒冬，征战杀伐之际，此物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的关切。

项羽的目光落在护膝上，那翻腾的戾气、征伐的决断、两难的焦灼，竟被这无声的暖意奇异地抚平了一丝。他

伸出骨节分明、布满老茧与伤疤的大手，轻轻拿起护膝，指尖摩挲着那细密结实的针脚，感受着内里的柔软与踏实，仿佛触摸到一份沉甸甸的守护。

他抬眼看向虞瑶，她只是垂着眼睫，安静地退到一旁，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小事，鬓边那缕妖异的玄紫色发丝在炭火映照下，跳跃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然而，正是这一份沉默的、无需言语的守护，像一道微弱却穿透力极强的光，刺破了他心中因背叛、杀戮和猜疑堆积的重重阴霾。霸王的刚愎之下，亦有软肋，亦需港湾。

范增浑浊的老眼敏锐地捕捉到了霸王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柔和与刹那的清明，心中喟叹一声，知道此刻再强谏具体方略，已非明智。霸王心中，已有决断。

“韩信…”项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滚动于九地之下，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必须死！”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炭火光晕中投下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阴影，重瞳如电，扫视诸将，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充斥整个虞心苑：

“龙且！”

“末将在！”龙且精神大振，踏前一步，甲叶铿锵。

“着你即刻点齐本部八千精骑，一人三马！人衔枚，马裹蹄！”项羽语速极快，字字如铁，“星夜兼程，秘密北上！目标——

白马津（黄河重要渡口，位于魏地，是从荥阳方向北渡黄河的最可能路径之一）！给寡人像幽灵一样，潜行至渡口左近！偃旗息鼓，藏踪匿迹！若见韩信旗号渡河…”他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半渡而击之！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斩杀于大河浊浪之中！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龙且眼中燃起焚尽一切的熊熊战火，裂山斧嗡鸣，仿佛渴饮敌血。

“丁固！”

“末将在！”

“荥阳攻势，由你全权接手！”项羽的声音转向荥阳方向，变得无比酷烈，如同凛冬寒风，

“给寡人昼夜不停地攻！投石机砸碎他的城墙！云梯淹没他的垛口！楚骑的箭雨覆盖他的每一寸土地！寡人不看伤亡！寡人只要荥阳城头插上‘项’字大旗！寡人要刘邦每一刻都在血火中煎熬，要他麾下汉狗的血，染红荡阳的每一块砖石！让他…没有一丝余力，去管北边的风！”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虞姬，加重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执念：“切记，寡人要活着的刘邦！”

“末将遵命！”丁固抱拳领命，脸上浮现出残忍而兴奋的狞笑，仿佛已看到荥阳城破的景象。

“季布！”

“末将在！”

“领兵三万，进驻陈留（位于荥阳东北，彭城西北，靠近魏地，战略要冲）！”项羽目光如炬，直指要害：

“魏豹、赵歇，首鼠两端！你替寡人好好‘看住’他们！陈兵境上，便是威慑！若其安分守己，则相安无事；若其敢有异动，或暗通刘邦，或对龙且行动构成丝毫阻碍…”项羽的声音陡然转寒，“先斩后奏！寡人许你临机专断之权！务必震慑二贼，使其噤若寒蝉，为龙且…争取那必杀一击的时间！”

“末将明白！”季布肃然应道，深知此任之重，既是强力的威慑，也是稳固后方的关键棋子。

项羽的目光最后如实质般扫过巨大的舆图，仿佛要将整个北方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尽数烙印在脑海深处。他缓缓抬起手，五指猛然收紧，如同攥住了无形的命运之线：

“此局，寡人以荥阳为砧，以龙且为锤，定要砸碎刘邦伸出来的这只爪子！让韩信这条‘孽龙’…有来无回，葬身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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