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刚刚为他擦拭血迹、已染红的丝帕,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倒出些许淡绿色的、散发着清凉草木气息的药膏,极其自然地拉过项羽那只受伤的拳头。
项羽身体微微一僵,本能地想抽回手——霸王的尊严让他不习惯在人前显露脆弱,更不习惯被如此细致地照料。
虞瑶是唯一例外。
她的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专注。她垂着眼睫,用干净的帕角小心地沾去他指节上凝结的血块和细小的木刺碎屑,动作轻柔而精准,如同对待最精密的仪器。
那冰凉的药膏涂抹在破皮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舒适的刺痛和奇异的安抚感,仿佛连带着胸中翻腾的怒火也被这清凉的气息稍稍抚平。
他低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鬓边那缕在厅堂光线下显得格外神秘的玄紫发丝。七日前,正是这缕发丝下潜藏的致命邪力,几乎夺走了她的生命。
他耗尽心力,以最笨拙却最执着的方式守了她七天七夜,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珍视,此刻与对韩信的滔天恨意、对亚父即将离世的巨大悲恸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漩涡,几乎要将他撕裂。
“瑶儿…”他嘶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疲惫和迷茫,“这天下…为何总有无穷尽的烦扰?寡人只想…”只想什么?只想守护眼前安宁?只想亚父康健如初?只想将那些觊觎他江山、伤害他至亲的宵小碾为齑粉?
这纷繁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最终化作一声沉重而压抑的叹息,消散在充满药味和紧张气息的空气里。霸王的叹息,重若千钧。
虞瑶为他清理伤口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充满了血丝、交织着狂暴、疲惫、悲伤与一丝不易察觉脆弱的复杂重瞳。
她看到了他眼中深藏的、那份对短暂宁静的眷恋,以及被接踵而至的打击逼入绝境的困兽之态。
这七日,他守在榻边笨拙喂药、彻夜执手、为她拢被的点点滴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眼前的男人,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也是刚刚从爱人濒死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又即将失去亚父、更被劲敌狠狠扇了一记耳光的…男人。
她轻轻合拢他的手掌,将染血的丝帕收起,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迷茫,而是用那双沉静的眸子深深看着他,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阿羽,医者之道,在于明辨阴阳,审时度势。病来如山倒,祛病如抽丝。非有雷霆手段,不足以镇邪祟;非有静水之恒心,不足以固根本。天下之势,亦然。”
她的话语带着玄奥的医理,却又直指核心。
“韩信此獠,狡诈如狐,趁虚而入,是谓‘邪祟’侵扰。你方才军令,坚壁清野,固守待机,便是‘雷霆’之镇。然欲根除其患,非一朝一夕之功,需静待其变,如熬药需文火,如治本需固元。”
她微微向前倾身,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
“此刻,亚父病榻之前,彭城人心之内,龙且将军筋骨之间,乃至…你胸中这翻腾的怒焰之气,皆是我西楚之‘元’。元固,则邪祟终有可破之日。元伤…”她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两人心知肚明。
项羽怔怔地看着她。她的话语没有慷慨激昂的鼓动,没有空洞的安慰,而是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将眼前的困局、他的愤怒、他的责任,与她的医道、与这七日的守护联系在了一起。
雷霆手段是霸王的刀,静水恒心…是此刻他必须强压怒火、忍耐蛰伏的煎熬。固本培元…固的是西楚的国本,是彭城的人心,是龙且的战力,是亚父最后时光的安宁…也是他自己这颗被仇恨和悲痛反复灼烧的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对虞瑶洞察世事的叹服,有对自身处境更深切的认知,更有一种被理解、被点醒的…奇异熨帖。
那焚天的怒火并未消失,却仿佛被一层坚韧而冰冷的理智包裹起来,沉淀到了心底最深处,化作更加危险、也更加持久的杀意。
他反手再次紧紧握住虞瑶的手,这一次,不再是寻求支撑的紧握,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承诺与决断。
“寡人…知道了。”他沉声道,声音依旧嘶哑,却少了几分狂躁,多了几分磐石般的沉重。他重瞳中的血色似乎消退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深海。
就在这时,暖阁内传来紫苏带着哭腔的惊呼:“亚父!亚父您怎么了?”
紧接着,是龙且压抑着痛楚的急促低喝:“快!去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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