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的奏疏摊在棘原中军大帐冰冷的青铜案几上,墨迹未干,字字如泣:
“陛下明鉴!臣非畏敌不前,实乃项羽狡诈,坚壁清野,避战不出!臣屡次佯退,欲诱其深入,效定陶破项梁之故智!然贼寇深谙此道,不为所动!今河内失陷,粮道断绝,已成孤军!然棘原粮秣尚足,将士用命,壁垒森严,犹可固守待变!唯盼陛下速发关中劲旅,东西夹击,则项羽可擒,巨鹿之耻可雪!迟则…恐生大变,河北二十万忠魂,危矣!”
他放下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烛火映着他疲惫而焦灼的脸,眼中血丝密布。
这封奏书,是他和二十万将士最后的希望。他将目光投向侍立一旁的司马欣——这位跟随他多年,机敏沉稳的长史。
“司马欣!”
章邯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沙哑,“此疏,关乎河北三军存亡,关乎大秦国运!你持我虎符,星夜兼程,务必…务必面呈陛下!陈说利害!告诉陛下,非援兵不可!非里应外合不能破此僵局!若…若陛下执意撤军…”
章邯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则此二十万大军,便是无根浮萍,顷刻覆灭!大秦…再无屏障!”
司马欣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那卷沉重的帛书和冰冷的虎符,感觉如同托着千钧重担。
“大将军放心!欣纵万死,亦必亲见天颜,剖肝沥胆以告!”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是赴死的决心。
与此同时,咸阳,章台宫深处。
靡靡丝竹之声萦绕不绝,混合着美酒的醇香与女子娇媚的喘息。秦二世胡亥斜倚在锦榻之上,衣衫半敞,醉眼朦胧地看着殿中妖娆起舞的宫娥,时不时发出一阵放浪形骸的大笑。他怀中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宠妃,手指不安分地游走。案几上,珍馐美味几乎未动,金樽玉盏倾倒一片。
“陛下…再来一杯嘛…”宠妃娇声劝酒,眼波流转。
“好!好!美人儿喂朕…”胡亥醉醺醺地张嘴。
殿门厚重的帷幔被无声掀起一角,一个身材矮胖、面白无须、眼神却如毒蛇般阴鸷的中年宦官——中车府令、郎中令赵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脸上堆着谄媚到极致的笑容,如同戴着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
“陛下…”赵高的声音尖细柔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您龙体要紧,这酒…可莫要贪杯啊。”他走到近前,仿佛才看到胡亥怀中的宠妃,故作惊讶,“哎呀,丽妃娘娘也在…老奴失礼了。”
胡亥不耐烦地挥挥手:“赵高啊,何事扰朕雅兴?不是说了,朝中琐事,你看着办!”
赵高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腰弯得更低:“陛下圣明!老奴岂敢以俗务烦扰圣听?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从袖中抽出一份帛书,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前线章邯大将军…又来奏报了。还是老调重弹,说什么…项羽狡诈不战,他诱敌不成反被围困,请求陛下速发关中援兵…哎,陛下您看,”
赵高将帛书在胡亥眼前晃了晃,却不递过去,“这字里行间,尽是推诿畏战之意!拥兵二十余万,坐视刘邦逆贼逼近荥阳,关中震动!他章邯不思速战速决,回援根本,反而一味索要援兵…其心…可诛啊!”
胡亥醉眼惺忪,根本没看清帛书上写什么,只听到“推诿畏战”、“坐视刘邦”、“索要援兵”这几个刺耳的词,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心头。
“混账!”他猛地将怀中宠妃推开,打翻了案上的酒樽,猩红的酒液溅了一身,“又是章邯!又是要兵!关中哪里还有兵?!朕让他速战速决,提项羽头来见!他倒好,龟缩在棘原,跟朕讨价还价!废物!都是废物!”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冷,脸上却满是惶恐和痛心疾首: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老奴也以为,章邯此请,实属无礼!关中空虚,若再抽兵,陛下安危何系?刘邦那逆贼已至荥阳,旦夕可叩函谷!当务之急,是严令章邯即刻出战!破项羽,回援关中!岂能再任由他拥兵自重,空耗国帑?!”
他恰到好处地抛出了胡亥最恐惧的噩梦——刘邦入关。
“对!出战!立刻出战!”
胡亥被恐惧和怒火支配,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你替朕拟旨!申饬章邯!限他十日之内,必须与项羽决战!取其首级!否则…否则朕灭他三族!让他步项梁后尘!”
他吼完,仿佛耗尽了力气,又瘫软回锦榻,烦躁地挥手,“滚!都滚!别烦朕!”
“老奴遵旨!”赵高深深一躬,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刺骨的弧度。他小心翼翼地退出寝殿,将那封承载着二十万将士生死的奏疏,随意地塞进袖中,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
司马欣风尘仆仆,一身泥泞血污,终于冲破了重重封锁,抵达了咸阳。
他顾不得梳洗,怀揣着章邯的虎符和奏疏,如同捧着救命稻草,直奔巍峨的皇宫。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御前召见,而是冰冷的宫门——司马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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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何人擅闯宫禁?!”守卫宫门的郎官(赵成心腹)厉声喝问,长戟交叉,寒光闪闪。
“在下章邯大将军帐下长史司马欣!奉大将军之命,有十万火急军情,需面呈陛下!请速速通传!”司马欣高举虎符,声音因急切而嘶哑。
郎官瞥了一眼那沾满尘土的虎符,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陛下日理万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在此候着!待我等通禀!”说罢,便不再理会他,转身与同僚说笑起来。
司马欣心急如焚,却只能强压焦躁,在宫门外肃立等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日头从东升到当空,再到西斜。宫门内寂静无声,只有甲胄摩擦的冰冷声响和守卫们偶尔投来的、带着审视与漠然的目光。
第一天,在希望与煎熬中度过。司马欣站得双腿麻木,嘴唇干裂,心中尚存一丝侥幸:或许陛下政务繁忙,稍后便会召见。
第二天,天空飘起冰冷的细雨。雨水打湿了司马欣的衣衫,寒意刺骨。他依旧伫立在宫门外,如同一尊石像。内心的焦虑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开始感到一丝不祥——如此紧急军情,皇帝怎会置若罔闻?除非…信息根本未送达!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第三天,雨势未歇。司马欣的头发、胡须都结了一层薄霜。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乌紫,身体因寒冷和疲惫而微微颤抖。
三天三夜的等待,耗尽了他最后一丝体力,也彻底浇灭了他心中残存的希望。宫门依旧紧闭,如同深渊巨口,吞噬着所有声音。守卫的眼神,也从漠然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怜悯。
“不被信任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司马欣脑海中炸响,让他如坠冰窟!章邯大将军,手握大秦最后二十万精锐的主帅,已经被咸阳抛弃了!而他这个信使,在这里苦等三日,就是皇帝和权臣对前线统帅态度最赤裸、最残酷的宣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司马欣。他最后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在地。他知道,再等下去毫无意义,甚至自身难保!赵高…一定是赵高!
“走!”司马欣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冲入茫茫雨幕,头也不回。他要逃!必须逃回棘原!将这足以致命的噩耗,告诉大将军!
漳南楚军大营,伤兵营。
虞瑶鬓角的霜发似乎又添了一缕。她正为一个因冻伤而脚趾坏疽的楚兵清理伤口。高度酒冲洗着发黑溃烂的皮肉,士兵疼得浑身痉挛,牙关紧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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