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看也看得出来。我怕你多心?我不怕任何人多心,若我死在那医院里,就不明不白了。如今熬得命出来,我找了几个律师,告了一状,管你们是政府的还不是政府的。”
我吃一惊,发了呆,“告谁?”
“告医生,所有当值的人都有份,你跟他们说一声,哪儿凉往哪儿呆着去,我那一条项链是有纪念价值的,就这么丢了?”
我看看她,做人家小老婆的,都得有一手,我可真轻视她了,这顿饭,吃得有原因。于是我沉默不响。
她笑,“你以为我真丢了?富不与官斗,我又没富,况且谁叫我自己不好,跑进那个地方去!后来请了两个私家侦探,就把项链耳环给找回来了!”她笑嘻嘻的掏了项链给我看。
我看到项链下的坠子是与她那种戒子一般的钻石,就明白了,这女人,神通广大,狡黠多端,我确信她服过量安眠药是意外,这样的女人,哪里就肯去死?人不可以貌相啊,我总算知道了,听如此奇峰突出的谈话,也是少有的机会。
“究竟是谁拿的呢?”
“你说是谁拿的?”她反问。
我不出声,只是看着她。
她几岁?不过二十多岁。怎么生得这般心思,未必是什么好事。人要浑浑淳厚,像兰兰便好,而兰兰有她做人的一套。真的达到了,她便心满意足,不固他想,她也不懂刁钻古怪,深谋远虑,兰兰是笨的,钝的,普通的,然而对于兰兰,我是可以放心的,完全没有顾忌的,对着一个简单的老婆,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饭吃完了,佣人拿出来毛巾,我擦了嘴,吃了水果,又再是毛巾。
我觉得我应该走了,这样子的女人,是可怕的危险的,我不后悔我来了这一趟,既来之则安之,但是以后就没必要跟她再有往来了。
我起身道别。
她也没有留我,极客气的送我到门口,与刚才的态度又不一样了,一个千变万化的女人。
我走向我的车子,刚才没看见,她的车房门口,泳池旁边,停着一辆费拉里狄若,翩宁弟林设计,我看了几眼。
她笑说:“最蹩脚的费拉里,简直就是牛后哪。”
我笑:“这是牛后,鸡是什么?”
她不响,按了按电动车房门,车房的门缓缓升起,里面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康尼希。还有一部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怪跑车。
我说不出话来,“再见。”我说。
“再见,王医生。”她说。
她向我展示这么多的财物,是什么意思?表示她物质生活毫不缺乏,超人一等?没有自杀的道理?还是表示她把自己的躯体实在卖了个好价钱?
幸亏我将来娶的是兰兰,这人只懂得福特佳利是跑车。
老天!幸亏。第三章回了家,兰兰的电话就来了,听到她的声音,我有种回复到现实生活来的感觉。
她哗啦哗啦的说:“小李忽然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
“改行了,不做护士了,你说奇不奇?苦读了两年,忽然放弃了。”
“啊?”我心里明白了几分。
“奇的是有两个大汉找她说话,然后她就辞职不干了。”
“啊,还有其它的事没有?”我不想她再提那一笔。
“嘿!有一个女的说我钻石大是大了,亮是亮了,可不知道是否人造钻!哼!”
这便是兰兰天大的烦恼。
“你就说是人造钻好了。”我笑。
“不,我说:太小了,才一卡拉,犯不着找人造钻来充。”
女人们都有一手,可别小觑了各等各样的女人才好。
“喂!你那顿吃得如何?”兰兰问。
“菜很好,可惜你不在,我一直挂念你。”这是真话。
“又来了,”她在电话那头窍笑,“怎么爱得这么肉麻的?”
“是真话,有什么肉麻?”
“好,就相信你一次。”她说,“早点睡。”
“知道了。”我挂了电话。
天还是热。
我觉得我与兰兰真是天生的一对,咱们俩都是普通人。
若是错混到不平凡的人群里去了,倒也是一种痛苦。
急症室里开始有不少服毒自杀的女病人,有些救了回来,有些没救回来,然而始终没有人再叫我去取钱,小李心肠软,心肠也贪,她以为这女病人是无主孤魂,那些好货,不拣白不拣,谁晓得偏偏弄出毛病,倒真的应了她口头禅:“不好了!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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