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来都跟清白无关。
她拼命抓住的,是她的命,她的意志,是她自己。
他方才觉得可笑的那份坚毅,现在看起来,也已经不好笑了。
不仅不好笑,而且令他难过,令他十分难受。
面前的女子,纤细,卑下,微小,像是风一吹就会折了的花。
可她不是。
她是寒梅,是劲草。
而那把玄铁刀,像明晃晃的镜子。
一面映着她,一面映着他。
晃着他的眼。
“由着别人?朕是天子啊。”
萧珣忿忿起身,抬手去夺那把刀。
那刀却拂不落,也打不落,牢牢地长在了她的手里。
反而,越是惊慌,越是挣扎,那刀越是靠近那弯雪白的脖颈。
他发了狠,抓过她的手腕,箍在了手中。
直箍得那手青筋乍起,开始痉挛,那把刀才掉到了地上。
玄铁与青玉,相继击上地砖。
发出了冷声。
*
林榆从地上把那把刀拾了起来,不觉哑然,转头对林鸢说:“你一直带着这把刀啊。”
林鸢不言,点了点头。
“一直?”贺季咋舌,从林榆的手里接过了这刀,好奇地左右翻看,又吹开了刀刃上的浮尘,在冻硬了的芝麻饼上划了划。
可刀太小,三次才将一个饼切成了两半。
“这么小的刀,能用来做什么呀?防身?”
“这是割猪草的刀。”林鸢与林榆不约而同道。
他们相视一笑。
贺季瞬间觉得手上的芝麻饼不那么香了。
林鸢迄今为止不到二十载的人生,最自豪的事,莫过于七岁那年,她养的猪,一窝下了二十个崽。
那头猪还是她无意中捡到的。
六岁的岁末,火光漫天,半月不休。
她问阿母:“长安城着火了吗?”
阿母捂住了她的口鼻,拉着她,同许多人一样,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跌跌撞撞往城外跑。
她说:“冬天到了,要烧麦秆子啊。烧了之后,土就肥了,第二年就能种出更多的麦子了。”
林鸢又问:“阿母,阿父去哪里了呢?”
“阿父也去烧麦秆了。等烧好了,就来找我们了。”
“什么时候能烧好呢?”
“快了,快了。等阿父找到了我们,就烧好了。就不烧了。”
阿母的话零零碎碎,颠三倒四,弄得林鸢十分惘然,但生了隐忧,阿父在火光的那一侧啊。
她还想再问,可是,阿母的双眼被空中的烟,熏得直流泪,眼泪流到了嘴巴里,说不出话来了。
她们在南边的一处废墟上,看到了一只连皮毛都被熏黑了的小猪,看起来与它那些焦黑的同伴一样,奄奄一息了。
林鸢执意要带上这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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