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的秋意尚未完全被冬寒取代,远在千里之外的并州北疆,朔风却已如同磨利的刀锋,带着刺骨的寒意与隐隐的血腥气,呼啸着掠过苍茫的原野与山峦。
雁门郡治所,阴馆城。
这座边塞雄城,作为北中郎将田豫的驻节之地,是防御北胡南下、同时监控冀州袁绍动向的最前沿堡垒。相较于南阳郡正在进行的战后重建与秩序恢复,阴馆城内外弥漫的是一种边地特有的、混合着干燥尘土、战马汗腥、皮革鞣制以及金属摩擦的肃杀气息,每一块墙砖仿佛都浸透着紧张与警觉。
由郡守府改建的中郎将府议事厅内,炭盆烧得正旺,努力驱散着从门缝窗隙渗入的深秋寒气。田豫一身轻便戎装,未戴头盔,指着墙上悬挂的巨幅北疆山川地势图,神色凝重。下首,坐着刚刚巡边归来、风尘未洗的赵云,以及几位并州本地提拔起来的军司马,人人面色肃然。
“诸位,”田豫的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室内因议题沉重而带来的寂静,“连日来,多方哨探回报汇总,冀州常山国、中山国境内,袁绍麾下大将颜良、文丑所统率的五万兵马,操练频率显着增加,各种粮秣、箭矢、营帐等辎重,也正源源不断向前线营垒囤积。此外,塞外乌桓部族,虽经上次黑风河谷一役,峭王苏仆延部损兵折将,实力大挫,但我方深入草原的探马发现,他们与冀州邺城方面的使者往来,近月来异常频繁,远超往常。”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划过常山、中山两郡,最终重重地点在并州的太原郡和上党郡腹地。“袁本初在并州吃了如此大亏,折了面子又损了兵马,以其性格,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如今按兵不动,一面是因粮草转运尚未完全充足,军心士气也需时间恢复;另一面,恐怕也是在等待最佳时机,或是想再度驱策乌桓为前驱,骚扰我侧翼,待我军被其牵制,疲于奔命之时,再以颜良、文丑这两柄重锤为矛,猛扑我并州腹地!”
一位满脸虬髯、性情粗豪的军司马瓮声瓮气地道:“田将军,是否过于谨慎了?袁绍新遭大败,哪能如此快就恢复元气?那些乌桓蛮子,更是被赵将军和您上次打得闻风丧胆,怕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再来捋虎须了吧?”
赵云微微摇头,目光清冽,接口道:“王司马,切不可存此轻敌之念。袁绍坐拥河北四州之地,人口稠密,物产丰饶,底子远比我并州雄厚。上次狼孟陉之败,其主力野战兵马并未遭受毁灭性打击,更多是粮道被断、士气受挫所致。若给予其充足时间休整,必成我心腹大患。至于乌桓,”他转向田豫,语气肯定,“苏仆延新败,或许短期内无力组织大规模寇边,但派遣小股精锐,掠我边民,滋扰村落,甚至伺机断我粮道,却是他们惯用且成本极低的伎俩。若袁绍许以重利,东西呼应,则我军将陷入两面受敌的被动局面,处境堪忧。”
田豫赞许地看了赵云一眼,沉声道:“子龙所言,正是我心中所虑之关键。坐视敌人慢慢恢复元气,乃至勾结外援,届时再来应对,便是被动挨打的下策。主公如今坐镇宛城,全力消化南阳,暂无余力北顾,并州防务之重任,全系于我等之肩。故此,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主动出击,打乱袁绍的恢复步骤,让他无法安心积蓄力量,更不敢轻易与乌桓勾结!”
“主动出击?”几位军司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将军,颜良、文丑拥兵五万,皆是河北精锐,据城而守尚可,主动出击,我军兵力处于劣势,这……”
田豫的手指果断地在地图上移动,最终精准地点在雁门郡与冀州常山国交界处的一片崎岖山地区域:“我们自然不与他二人主力硬碰。目标,在这里——滹沱水上游的险峻之地,‘飞狐陉’!”
他详细解释道:“飞狐陉地势极为险要,是连接并、冀的一条古老山道,如今虽非官军通行主道,但若袁绍欲向常山前线秘密转运少量精锐物资,或与乌桓进行隐秘联络,此陉便是一条难以完全监控的捷径。根据我方细作冒死传回的情报,袁绍正在此陉道内的险要处,一个名为‘黑石寨’的旧堡遗址上,秘密重建了一座小型粮草转运站和烽燧哨所,派驻了约八百守军。其意图,便是以此地为眼线,监控我军在雁门方向的动向,并为袁军未来可能发起的军事行动,提供一个前沿支撑点。”
“我们的目标,就是雷霆一击,拔掉这颗插入我边境的钉子!”田豫目光锐利如鹰,扫视众人,“此战目的有三:其一,缴获或彻底焚毁其囤积的粮草物资,进一步延缓、消耗袁绍的战争储备;其二,斩断其与乌桓可能利用的这条隐秘联络通道;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以此凌厉手段,向袁绍展示我并州军锋芒毕露、敢于主动出击的强悍意志!明白无误地告诉他,并州,不是他袁本初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赵云身上:“子龙,此战关系重大,由你全权负责,担任主将。我给你一千五百精锐骑兵,皆是从各部挑选出的、熟悉山地作战的并州子弟和幽州老卒。务必发挥骑兵迅捷之长,速战速决,一击便走,绝不可贪功恋战!若探查到颜良、文丑大军闻讯赶来救援,立刻按预先规划的路线撤回,不得有丝毫犹豫!”
赵云豁然起身,抱拳领命,眼神沉静如水,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云,领命!必竭尽全力,不负将军重托!”
田豫走到赵云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凝重:“子龙,你素来沉稳果决,武艺超群,我信你之能。此战关乎北疆未来一段时间的稳定,务必谨慎,力求全功。我会在阴馆大张旗鼓,集结兵马,做出欲与颜良决战之姿态,吸引其注意力,为你奇袭创造良机。”
“明白!”
两日后的深夜,月暗星稀。
滹沱水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幽光,如同一条暗色的丝带,穿行在两岸陡峭如削、怪石嶙峋的山峦之间。飞狐陉古道沉睡在巨大的阴影里,万籁俱寂,只有山风穿过隘口时发出的呜咽声。
黑石寨,便扼守在这条险陉的一处咽喉要地,依仗陡峭山势而建,寨墙在夜色中显露出模糊而坚硬的轮廓,几点巡夜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如同飘忽的鬼火。寨墙上的袁军守卒抱着长矛,裹紧单薄的衣甲,在越来越冷的秋夜寒风中瑟瑟发抖,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和差事。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监视并州方向异常,但内心深处,并不认为刚刚经历一场大胜、正忙于消化战果的吕布军,会有余力和胆量主动深入冀州边境来挑衅。
就在这黎明前最为黑暗、人也最为困顿的时刻,寨墙之下,紧贴着几乎垂直的潮湿岩壁,数十条黑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灵猿,口衔短刃,利用飞钩软索,借助岩石的缝隙与枯藤,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他们是赵云亲自从军中挑选出的斥候精英与山地战好手,动作迅捷如风,精准而协调,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如同暗夜中的死神,黑影们迅速接近墙头。几名靠在垛口打盹或缩着脖子巡逻的哨兵,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从身后捂嘴、抹喉,只能在极度的惊恐中软软倒下,生命的气息瞬间消散。
随即,沉重的寨门门闩被小心翼翼地抬起,发出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寨门被从内部拉开了一道可供数骑并行的缝隙。
早已率领一千五百精骑,人马衔枚,蹄裹厚布,静静埋伏在陉道外一片密林中的赵云,看到寨墙高处约定的火把信号在空中利落地划了三个圆圈,他眼中瞬间迸射出锐利的光芒,手中亮银枪向前奋力一指!
“并州儿郎,随我破敌!杀!”
一声令下,压抑已久的战意轰然爆发!一千五百精骑如同蓄积了全部力量的洪流,骤然决堤,以赵云为锋矢,风驰电掣般冲向洞开的寨门,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瞬间炸响,如同滚滚惊雷,彻底撕裂了山间的死寂!
寨内的袁军大部分尚在熟睡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鸣般的蹄声与喊杀声惊得魂飞魄散,仓皇抓起兵器,衣甲不整地冲出营房,迎面便撞上了如狼似虎、已然冲入寨中的并州铁骑!一时间,整个黑石寨陷入了极度的混乱,惊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此起彼伏。
赵云一马当先,白袍银甲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寨中那几座有重兵慌乱集结守卫的巨大仓廪。一名袁军屯长试图组织起数十名长枪兵结阵阻挡,吼叫着稳住阵脚。
“挡我者死!”赵云一声清啸,胯下白马猛然加速,竟不闪不避,直冲枪阵!就在即将撞上枪林之际,他猛地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同时手中亮银枪化作一道银色闪电,一招凌厉无匹的“百鸟朝凤”,枪尖颤动,幻出数十点寒星,精准无比地点在面前数名袁军枪兵的手腕、咽喉处!
“呃啊!”
惨叫声中,数杆长枪脱手落地,阵型瞬间出现一个缺口。赵云毫不停留,战马前蹄落地瞬间,长枪顺势一个横扫,如同银龙摆尾,将侧面两名持刀扑来的袁军士卒扫飞出去,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他根本不给敌军重新组织防御的机会,马踏联营,枪出如龙,每一击都简洁致命,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混乱的敌群中杀开一条血路,直扑粮仓所在!
“快!放火箭!焚烧粮草!”赵云一边冲杀,一边对紧随其后的骑兵大声下令。
早已准备就绪的骑兵们纷纷引燃浸满火油的箭矢,或是直接将手中的火把奋力投向那些堆满粮草的仓廪。干燥的谷物、草料遇火即燃,火借风势,顷刻之间,黑石寨核心区域便陷入了冲天而起的烈焰之中,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也将袁军士卒脸上绝望的神情照得清晰无比。
战斗从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失去寨墙依托,主将反应迟缓,又被精锐骑兵雷霆突袭,八百袁军守卒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在并州狼骑狂猛的冲击砍杀下,迅速土崩瓦解,非死即降。
赵云勒住战马,立于熊熊燃烧的粮仓之前,银枪斜指地面,枪缨已被敌血染红。他环视一周,见战局已定,沉声喝令:“清理战场,收缴可用军械,带上俘虏,按预定路线,全速撤退!”
整个过程,从突袭破寨到完成目标撤离,干脆利落,耗时不到半个时辰。当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微弱的、如同鱼肚般的惨白时,赵云和他麾下的一千五百精骑,已经如同来时一般,幽灵般地消失在飞狐陉层峦叠嶂的群山阴影之中,只留下身后化为人间地狱、浓烟滚滚的黑石寨废墟,以及那冲天的火光与黑烟,作为此次突袭的残酷注脚。
常山国,元氏城,颜良、文丑的中军大帐。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接到了黑石寨被不明身份骑兵突袭、粮草被焚、守军近乎全军覆没的加急军报。
“吕布!田豫!安敢如此欺我!”颜良须发皆张,暴怒如狂,猛地一脚将身前坚固的楠木案几踹得粉碎,木屑纷飞,“竟敢主动犯我疆界,毁我营寨!”
文丑相对能克制怒气,但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他仔细看着军报上的细节,咬牙道:“黑石寨位置隐秘,易守难攻,守军虽只八百,却皆是老卒。对方行动如此迅猛精准,必是赵云亲自率领的精锐无疑!他此举,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与挑衅!意在明白告诉我等,他们时刻紧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绝不会坐视我们安心恢复实力,更不会给我们勾结乌桓的机会!”
颜良怒吼道,声震屋瓦:“点兵!立刻点兵!我要亲率大军,踏平阴馆,生擒田豫、赵云,以雪此耻!”
“大哥!万万不可冲动!”文丑急忙上前拦住,“主公早有严令,未有邺城明确军令,不得擅自与吕布军开启大规模战端!并州军战力之强悍,你我皆知,且他们占据地利,以逸待劳。我军新遭挫败,士气本就低迷,粮草转运亦未完全畅通,此时若贸然出击,一旦中了对方埋伏,损兵折将,如何向主公交代?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颜良胸膛剧烈起伏,如同风箱,一双铁拳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死死瞪着地图上并州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屈辱与愤怒的火焰,最终却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充满不甘的压抑咆哮。
赵云这一次精准、迅猛而凶狠的突击,如同一根淬毒的尖刺,深深地扎入了袁绍集团试图悄然愈合的伤口,不仅实实在在地延缓了其恢复的步伐,消耗了其宝贵的物资,更是在河北诸将,尤其是颜良、文丑这两位心高气傲的上将心中,埋下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浓重阴影。
北疆的风,因这支深入敌境的孤胆骑枪,骤然变得更加紧张、酷烈,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地平线下酝酿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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