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是个神奇的城市,一座城,被明显的分界线隔开,这边的cbd白领一分钟分成几份用,每一天都过得匆匆;那边的楼二代每日腰间钥匙串甩得叮当响,甚至不需要一份像样的工作,人字拖、短裤背心,就能成为人上人。
闻霁十几岁,第一次踏入这座城市来读书,从未想过自己毕业后的生活。
如果没有认识喻昉越,如果没有人拆穿青藤被喻家康藏起来的真相,按照他既定的人生轨迹继续走下去,未来他也要进入喻氏、成为喻氏的员工。
又或者,孙林晟贼心不死,他早晚都逃不脱。
从失去双亲之后,他习惯了过一天算一天。或许对大城市有过憧憬,但一定没有任何一种憧憬里是现在这样的情景,身前是依旧匆匆的、冰冷的世界,但向后靠,却可以落入爱人温暖的拥抱。
“在想,”他接喻昉越的话,“我好幸运。眼睛瞎了还能看见,耳朵聋了还能听见,一时冲动做错了决定,要和你分手,最后还是被你找回来。前半生过得不算好,但后半辈子遇到了你。”
“我也是。”喻昉越的下巴埋在他颈间,轻吸了口气,“但是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记住了吗,以后不要再这样讲了。”
手机在此时收入一条信息。喻昉越摸出来,接收,是何旭发来,关于青藤基金会彻查一事,程序上没有出现大问题,现在流程已经进入尾声,不日即可恢复正常运行。
但社会公信力经过这一遭劫难,不可避免受到损伤,后面短期内的路都要面临着社会舆论的监视和考验,怕是不好走。
“等青藤恢复运行了,替我以个人名义捐一笔钱吧。”闻霁突然说,“毕业前,就先从我的实习工资里扣,毕业之后,如果喻总肯继续用我呢,就从我的固定工资里扣。”
喻昉越一脸不解:“喻氏每个月会固定给青藤拨款,如果你想要出一份力,完全可以走我的私人账户,冠我们两个人的名义,何必多此一举?”
闻霁摇摇头:“那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喻昉越反驳他,“我的就是你的,或者不冠我的名也可以,只写你”
“不是这个原因。”闻霁说,“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和我相似的人,或许一千个,一万个里,才会有一个人和我一样幸运。”
说这话的时候,他想起小南,想起周岳,想起很多个一起读过书、如今却因为许多年不见而记忆模糊的面孔。
“喻氏的存在、你的存在,是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机会,他们没有被抛弃,只要他们不放弃希望,就一定可以被强大的力量托举。”
“而我、我们,生活在每一个微小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普通人,都拥有最平凡又微不足道的善意。力量不大,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念头。但暂时还没能被托举找到之前,有时候有了念头,就一样可以活下去。”
喻昉越把他揽得更紧,贴近他的耳朵说:“行,等你毕业,青藤交给你打理好不好?爷爷之前也很重视青藤的,只是没想到被喻家康搞成这样乌烟瘴气的样子。交给你,他老人家也能放心退休了。”
“那我也算麻雀变凤凰咯?”闻霁开玩笑,却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而是充满希望的目光飘向远方,语气坚定道,“我会尽我所能的。”
青藤青藤,这下看来才是真正要拥有青藤的生气了。
喻昉越正欣慰着,闻霁偏过头,在他的侧脸上印下个吻:“喻昉越,我好喜欢你啊。”
他思绪回来,笑开:“你把我的话说了,我说什么?”
“好话那么多你非得跟我说一样的?”闻霁斜他一眼,“就不能换句别的说。”
“那我该说什么,你教我。”
“‘我爱你’不就是现成的?”
喻昉越颇为得意地应一声:“嗯,我知道了。”
又被捉弄了。
闻霁的话里半是怒气半是甜蜜:“你知道个屁啊!你又逗我!”
喻昉越拥着他,松弛地挂在他的身上,吃吃地笑。笑累了,闻霁听到耳边一声缓慢的、深沉的:“你闭上眼睛。”
“干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闻霁此时依旧是有些警惕的,“我不会再上你当了。”
“不逗你玩,真的。”喻昉越信誓旦旦,“你闭上眼。”
闻霁没再坚持,迎着天台的微风闭上眼睛。
他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捞起来,而后无名指套入一个有些冰凉的金属圈环。
他迫不及待睁开眼。喻昉越的两指还贴在那枚戒指上,来不及撤下。
闻霁并不意外似的,十分大方自然地抬起手来端详:“喻总的审美很到位嘛。你的呢?”
喻昉越立刻从衣兜里把刚塞回去的盒子又掏出来,打开,里面两个孔位,还剩一个插着另一枚戒指。
闻霁取出来,捞起喻昉越的手,有模有样地为他戴上,嘴里却嘟囔着:“这算求婚吗?”
喻昉越反问道:“这不算吗?”
闻霁的语气开始佯作不满了:“这就完了吗?”
喻昉越十分上道地接下他的话:“要我跪下吗?”
他话没说完身子就矮了一半,被闻霁眼疾手快地捞住:“不要不要,随时有人上来呢,干嘛呀。”
喻昉越没起身,以一种十分刁钻又艰难的姿势,抬眼问道:“那接受我的求婚了吗?”
“你觉得呢?”闻霁反问道,“戒指都戴了。”
他背过身,俯视楼底的车水马龙。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无可避免地前行,快的慢的,像落入指缝的沙,总挡不住要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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