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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那血直溅上他的面颊，殷红一片，宛如地火一样灼热‐‐直到多年以后，他还能感觉到那一瞬扑面而来的震动和无与伦比的恐惧。

是的，那是&ldo;无与伦比的恐惧&rdo;!

‐‐是眼睁睁看着最珍贵东西瞬间被毁灭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的恐惧。

&ldo;我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rdo;公子楚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掩住了脸，喃喃，&ldo;其实那时候就凭徽之，怎么可能杀的了我?十六妹并不是这样刚强冲动的人，我没有料到她会忽然……&rdo;

他踉跄着靠在窗台上，竟不能语。

‐‐那个瞬间，这个曾经令整个东陆都为之恐惧的年轻人仿佛完全崩溃了。多年以来一直被意志强制压抑着的记忆之门轰然洞开，那一段禁忌的回忆浮出了脑海，血淋淋的景象仿佛再度回到了面前。

她用赐死他的那柄剑，刺入了自己的心口，用血为他洗去了罪名。垂死之人无法说话，只是用血淋淋的手握紧他们的手‐‐那双染满血的手是如此炽热而颤栗，几乎令他三年里每一次想起都痛苦得无法呼吸。

在那个时候，其实他完全可以下杀手除去弟弟登基篡位，然而，也因为她最后的嘱托，他放弃了反击和报复。所以说，她并不仅仅从皇帝手里救下了他，更是从他手里救下了徽之。

&ldo;那时她一定很绝望，&rdo;公子苏喃喃，&ldo;她没有别的办法。&rdo;

&ldo;……&rdo;公子楚无法说话，只是痉挛地握紧了自己的衣领，似是窒息。

&ldo;舜华，我之所以憎恨你，并不仅因为你令她早逝。&rdo;公子苏带着某种嫉恨和怒意凝望着眼前人，一字一字，仿佛已压抑了多年，&ldo;弄玉她是我的人，却为你而死!我倒是一直想问问她：在为救你而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什么海誓山盟同生共死都是假的!原来她最深爱的人，竟还是你!&rdo;

公子楚脸色苍白，转过头去看着颐音园，手指不能控制地颤抖。

&ldo;从私心里来说，我真的非常恨你。但是，作为卫国未来的国君，却我还是要将最珍视的妹妹许配给你‐‐&rdo;公子苏松开了对手的衣襟，倦极地喃喃，&ldo;因为我可以预见，如果此次能逃过大劫，那么不出十年，你将会成为东陆最强的霸主!&rdo;

&ldo;是么?&rdo;许久公子楚才喃喃地开口：&ldo;容我再想想吧。&rdo;

&ldo;还要再想?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rdo;公子苏冷笑起来，&ldo;那么好的一笔买卖，没有理由拒绝吧?除非……&rdo;顿了一顿，公子苏眼神凝聚起来：&ldo;除非你有了所爱的人?&rdo;

&ldo;……&rdo;公子楚微微一震，没有回答。

&ldo;不，不可能，&rdo;公子苏摇头，冷笑，&ldo;你这样的人心冷如冰，任何人也暖不了你，最多不过在冰上照出一个影子罢了‐‐又怎会心有所属。&rdo;

&ldo;云泉，你又何尝不是如此?&rdo;沉默许久，公子苏才轻声开口，&ldo;雪妃当年又是因何早逝?大家心照不宣罢了。而且，你若珍惜婉罗，又怎可将她卷入?‐‐这天下，本是冷血者和野心家博弈的棋枰。&rdo;

&ldo;……&rdo;这次轮到公子苏无言，许久才道，&ldo;那亦是她的心愿。&rdo;

&ldo;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还抱着幻想‐‐但你却知道。&rdo;公子楚冷笑，&ldo;你也能预见她嫁与我之后的未来种种，不是么?明知如此还要推波助澜，是真的为婉罗好，还是为了你棋枰上的大局?&rdo;

&ldo;住口!&rdo;仿佛被刺痛，公子苏忽然低声厉喝。

公子楚便也不再说话，唇角的冷笑却更深。

&ldo;熙宁帝大婚典礼结束之前，我需要带着你的答复返回卫国。&rdo;许久，公子苏才平静下来，&ldo;事到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俎上鱼肉;要么，我可借你利剑以成大事‐‐言尽于此，好自权衡。&rdo;

&ldo;我会斟酌。&rdo;公子楚颔首，&ldo;多谢。&rdo;

一语毕，两人仿佛再也无甚可说，楼中便再度沉默下去。只有风声萧萧入耳，拨动檐角风铃，回旋在充满血腥味的高楼中。

&ldo;其实，我在想，&rdo;望着远方，公子楚忽然开口，&ldo;当年我用反间之计令越国君臣反目，借刀杀了舒骏‐‐如果今日我也被谗言所杀，也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rdo;

公子苏微微一震，&ldo;可是……&rdo;

一语未毕，忽听&ldo;叮&rdo;的一声，檐铃忽地一动，一位少年如风样的返回，衣襟带血。

&ldo;止水!&rdo;公子楚一眼看得分明，失声迎了上去。

&ldo;没截住，&rdo;少年看了他一眼，低声开口。勉强抬手攀住窗台，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里带着死气：&ldo;被……被接应走了。&rdo;

&ldo;接应?&rdo;公子楚喃喃：&ldo;谁?&rdo;

&ldo;看吧……你应该认得。&rdo;止水筋疲力尽地喃喃，手一松，坠落在阁楼地面上‐‐后背上的衣衫整个碎裂，仿佛有雷霆直接击落在上面，将衣物连着血肉一起震碎!

两位公子双双抢前一步，一起失声：&ldo;这、这是……天霆之剑!&rdo;

&ldo;舒骏?‐‐是他回来了么?!&rdo;

越国的亡国之君东昏侯在颐风园内遇刺，这个消息在三日后震动了大胤宫廷‐‐然而，居于九重深宫最深处的人，却还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ldo;什么?!&rdo;密室内，凰羽夫人失声，&ldo;那昏君死了?!&rdo;

&ldo;是。&rdo;端康低首，脸色也是苍白，&ldo;今日下午，刺客潜入颐风园，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了东昏侯，并斩去了他的头颅。&rdo;

&ldo;……&rdo;凰羽夫人说不出话来，只觉胸口发闷，踉跄着后退扶住了窗台。

春末的雷雨天气，晚膳时分刚过，外头的天已经黑如泼墨，浓重的雨气弥漫着，微润的风斜斜的扫入，带来几片零落的牡丹花瓣。乌云密布在天极城上空，时有惊电下击，沿着皇宫高脊上的避雷金线一掠而下，擦出一道细细火花。

&ldo;娘娘!&rdo;端康伸手扶住她。

&ldo;那个昏君这时候一死，复国便更是无望了!&rdo;凰羽夫人脸色苍白，&ldo;百密一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变数?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如果是越国遗民，怎么不去刺杀罪魁公子楚，反而杀了越国国君?&rdo;

&ldo;枭还没回来，&rdo;端康迟疑了一下，&ldo;等他回来，可能有进一步的消息。&rdo;

&ldo;枭是和舒骏齐名的越国高手，&rdo;凰羽夫人喃喃，&ldo;难道连他也阻止不住这一场刺杀?&rdo;

&ldo;……&rdo;端康没有回答。

&ldo;到底是谁!是谁!&rdo;凰羽夫人越想越觉得气闷，忽地站起，烦躁地将面前一瓶牡丹摔了个粉碎，&ldo;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们的计划打乱得七零八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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