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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ldo;我喜欢读小说。&rdo;天虹直爽地说。

&ldo;喜欢读哪些小说呢？&rdo;

&ldo;新小说、旧小说都读。《水浒传》、《七侠五义》、《七剑十三侠》、《江湖奇侠传》、《雍正剑侠图》……&rdo;

那人笑起来：

&ldo;《水浒传》是部好书。至于那些剑侠书，看着有趣，嘴一张一道白光，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实际上没有那回事！……你看过哪些新小说？&rdo;

&ldo;茅盾的几本小说，还有蒋光赤的小说。那本《少年飘泊者》很好，现在这个社会真是太黑暗了！&rdo;

&ldo;茅盾的《子夜》也非常好，你看过吗？&rdo;

&ldo;听说出版了，不过……&rdo;他本来想说&ldo;没有钱买&rdo;，可是没有说出来，脸红了一红。

&ldo;鲁迅的作品呢？&rdo;

&ldo;我们的课本上有一篇《秋夜》。&rdo;

&ldo;是的，&lso;我的窗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rso;，是吧？&rdo;

两人都笑起来。

&ldo;鲁迅的作品你还看过哪些？&rdo;

&ldo;这个图书馆里没有。&rdo;

&ldo;上海的报刊上也常有他的文章。不过他常常变换笔名，你看多了就能看出来。&rdo;他略停了停，又说，&ldo;光看小说也不行，还要学点儿理论。鲁迅就是这样主张的。你读理论书吗？&rdo;

&ldo;理论？……我没有兴趣。&rdo;

&ldo;只要读起来，慢慢就有兴趣了。&rdo;那人笑着说，&ldo;你读过艾思奇的《大众哲学》吗？&rdo;

&ldo;我见过出版广告，可是……&rdo;他本来又要说&ldo;没有钱买&rdo;，可是话到嘴边脸孔又红了。

&ldo;这本书，写得既通俗，又有味。我那里有，如果你愿意看，可以到我那里去拿。&rdo;

&ldo;你住在什么地方？&rdo;

&ldo;我离你家不远。你再往东走五个门就是。&rdo;

&ldo;你知道我家住的地方？&rdo;天虹不胜惊讶地问。

&ldo;知道。&rdo;那人笑着说，&ldo;我经常见你从那个大门里出来，还不知道？&rdo;

&ldo;先生，我是不是可以问您的名字？&rdo;

&ldo;欧阳行，字立行。&rdo;

在他们谈话的当儿，正是外面暴风雨横扫大地的时候，门窗不断被拍打得呼哒呼哒响。可是两人似乎全没觉得，都沉浸在一种真挚纯真的友情中了。直到风停雨住，两个人才握手作别，各自回家。这就是周天虹同欧阳行的初识。这次见面，给这个穷困少年的心间增添了许多愉悦和温暖。这在那个冷酷的人世是很难得的。

一两天后，在一个闷热的下午，天虹就压抑不住他那颗年轻的心，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这位新相识的家里。这也是个破落人家的深宅大院。他怯生生地喊了一声：&ldo;欧阳先生&rdo;，很不好意思地走进屋里，看见他的新相识打着赤膊，头上蒙着一块湿毛巾，正挥汗如雨地伏案写作。桌案上摆满了书籍和稿件。欧阳行见他进来，连忙放下笔，让他坐在桌旁的旧式木椅上，笑着说：

&ldo;哦，新朋友，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rdo;

&ldo;我叫周天虹。&rdo;他局促不安地说。随后打量了一下屋子，除了一桌一床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就随口问：

&ldo;这就是您的家吗？我以前似乎没有怎么见过您。&rdo;

&ldo;不，这是我亲戚家。&rdo;

&ldo;您的家呢？&rdo;

&ldo;我的家在南方。……后来就到处流浪，你就喊我流浪汉吧！&rdo;说过他淡淡一笑。

&ldo;那么，你的职业呢？&rdo;

&ldo;职业？&rdo;他沉吟了一下，&ldo;怎么说呢，我做过的事可真不少：码头工人，水手，打零工的，还当过教员、和尚……&rdo;

&ldo;你还当过和尚？&rdo;

&ldo;是的。没有地方去了，混碗饭吃。&rdo;他又笑了一笑。

&ldo;现在呢？&rdo;

&ldo;现在怎么说？算个不成器的作家吧！&rdo;

&ldo;作家？&rdo;天虹心里一跳，因为他只是从课本上书本上见到过作家，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作家站在眼前。他带着惊讶和敬佩的神气看了新朋友一眼：

&ldo;可是，您怎么说是不成器的作家呢？&rdo;

&ldo;所谓不成器者，是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写作不少，而发表不多之谓也。&rdo;说过，他哈哈地笑起来。

天虹见欧阳还要继续工作，不便过多打扰，就起身告辞。欧阳招手让他等一等，然后从床底下的书堆里找出一本艾思奇的《大众哲学》，一本何斡之着的《中国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递给他：

&ldo;这两本书都很通俗，你拿去好好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下次再谈。&rdo;

说过一直把天虹送到门外。天虹带着感激的心情鞠了一躬。他发现欧阳行的鞠躬礼比他还要深而且恭，难免觉得自己那个躬鞠得太潦草了。

天虹回到家里，如饥似渴地读着这两本书。什么矛盾，什么否定，什么麦子发芽，什么雷峰塔的倒掉，使他觉得十分新鲜有味，简直使他发现了一个从来不知道的新世界。何斡之那本书，使他对一团乱麻的历史似乎理出头绪来了，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悲剧和不幸也似乎找到了解答。他觉得头脑清楚多了。但是其中还有不少问题、名词术语搞不明白。几天后他又到了欧阳先生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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