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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1页）

大约走了三十余里，才来到预定背粮的目的地。这是一个大村子。大队民兵还未到村边，已经有人来接。看来村长同高红已很厮熟，一见面就笑嘻嘻地说：&ldo;高副县长，我们全都准备好啦。一口袋是一百二十斤，每人背四十斤，正好三个人背一口袋。我们准备的粮食足够你们背的。&rdo;高红问：&ldo;鬼子的据点里有情况吗？&rdo;村长说：&ldo;没事儿。他们离这儿还有七八里路呢！刚才周支队长派人来说，已经把敌人截断了，叫你们放心运粮。&rdo;高红听了，立即对邢三说：&ldo;你把队伍组织得有次序些，动作要快。&rdo;

工作紧张顺利地进行着。装好粮食的民兵就扎好口袋，按规定集合在打谷场上静静地等候。

因为负着重责，在几千人中最着急的就是高红。她时而走到仓院，时而走到村头，静静地谛听着周围的动静，惟恐发生什么变故。

这时，北边敌据点方向传来了几声枪响，在夜静时刻显得特别清晰。

村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

&ldo;怎么办哪，高副县长？&rdo;

&ldo;什么怎么办？&rdo;高红立在村头，眼望着北方镇静地说。

&ldo;我是说，你们是马上走呢，还是把粮食装完？&rdo;

&ldo;装完得多长时间？&rdo;

&ldo;恐怕至少得半个钟头。要是让敌人发现，我们可就没有命了。&rdo;

高红沉吟了一下，安慰道：

&ldo;村长，你就放心吧，现在还不能断定敌人就出来了，我们是不会轻易让你们暴露的。&rdo;

说过，她立刻转向邢三吩咐道：

&ldo;你赶快派两个人到老周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另外叫大家装粮的速度加快一点。&rdo;

接着，高红来到了打谷场，看见民兵们果然显出惊慌的样子，就高声说道：

&ldo;同志们！不要慌！敌人过不来，有三支队在那里顶着呢！&rdo;

她的鼓励很有效，大家立刻稳定下来。但是枪声越来越密，还夹杂着哒哒的机枪声。显然三支队已与敌人在交火。

高红就像战场上的指挥员一般，在人群中悠然自得地走着。然而这不过是有意装出来的沉着罢了。实际上心里最惶恐的就是她。且莫说这十多万斤的粮食，对于饥饿的军队有多么重要；还有四五千山区青年的生命，以及这个秘密储粮点全村老少的身家性命，都在她这个年轻女郎的手中啊！她是要为这一切不幸的后果负责的。

粮食终于装完了。去前面了解情况的人也回来了。他们说见到了周支队长。捎来的口信是：敌人出来了；双方正在激战；不管粮食是否装完都要迅速撤离返回。

在返回的路上，为了加快行进速度，邢三将四千多人的队伍改为五路纵队。每个人的肩头上都鼓起一个又粗又圆的东西，有偏在一个肩头上的，也有搭在后背上的，最妙的是人字形的裤子粮袋搭在脖子上，活像背着一个孩子。此时虽然已近午夜，但因人们背上了粮食，达到了预期目的，情绪反而更加高昂。

刚刚离开村子，就听见北边的枪声愈来愈近。而且天空里陡然腾起两个贼亮贼亮的天灯，飘飘悠悠把大地照得雪亮。山里人不知道这是照明弹，又是惊慌又觉新奇。也有人赶快卧倒。究竟邢三的见识多，立刻鼓动说：&ldo;不要卧倒！这是敌人怕我们看不见路，点起天灯送我们哩！&rdo;大家嘻嘻一笑走得更欢了。

山里人行路，本来脚就抬得高，加上肩上扛了粮食，步子迈得大，落脚很重，几千人在一起，咚咚咚咚，走起来就像地心里响闷雷一般。这声音在夜静时能传出好几里远。高红本来想使大家的脚步放得轻些，但是毫无效果。因为大家来时是初到敌占区，还有点拘谨，现在却彻底放开，远远听去，呜呜的就像卷过平原的风声。

终于，在黎明之前，他们平安地越过了封锁沟。高红以动人的微笑同左明握手告别。

但是，刚踏上根据地的土地，人们就像皮球撒了气似的松软下来。接着袭来的就是沉重的疲劳、困倦和难忍的饥饿。其实高红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掉队的人愈来愈多。队伍稀稀拉拉不再严整了。高红和邢三不得不走在后面进行督促和收容。在清水一般的晨光里，高红看到人们的脸色很不正常，几乎近于死人一般的灰青色。这显然是一种极度疲劳和饥饿的反应。她心里酸酸地，又是怜惜，又是难受。

高红走着，走着，看见一个小山村的坡崖下，倒着一个背粮的民兵，以为他正在休息，就随口喊道：

&ldo;同志，走啰！冉坚持一下就到啦。&rdo;

哪知这人毫无反应。邢三觉得不对，立刻跑上去，蹲下身子摸脉，叹了口气，转过脸对高红说：

&ldo;已经不行了！&rdo;

高红一惊。上前一看，见那人嘴边有白沫，摸了摸他的胸口，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再仔细看看他的面容，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想了一想，才想起他就是昨天同自己答话的青年。不由地叹了口气说：

&ldo;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没有气了？&rdo;

&ldo;咳，别说了。&rdo;邢三难受地说，&ldo;他叫李柱，是个很不错的民兵。昨天我跟他说，你身子骨不强。还有点病，你就别去了。他还是要去。高同志，你想，他们出发前，只在家喝了几碗糠糊糊，吃了几个菜团子，跑了一整夜，哪里能顶得住？叫我看，主要就是饿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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