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再睁眼时,人已躺在侍郎府的锦榻上,正看见一个穿窄袖胡服的女子刚把湿帷帽摘了挂起,转身去沏一碗樱桃甜羹。
那是鹭娘,侍郎府三百部曲之首。扶摇对她熟得很,于是哀哀叫起来:“鹭娘,脖子好痛,以后不要再给我打昏了嘛。”
“你太吵了。”鹭娘没看他,把甜羹端给后方圈椅里一个男人,冷声吩咐道,“行礼。”
扶摇这才随着她的话看见那个男人,待看清了对方面容时,背上登时透出一层冷汗,头晕劲儿消散了个干净,忙从榻上爬下来,跪在地上正色道:“沈大人。”
刑部侍郎沈绣穿着件碧色的金丝软袍,敛着双眼坐在椅子里,搅和着那碗甜羹。过了半晌,才悠悠道:“怎么不同子慎在一起。”
处死部曲的传言虽是编的,可沈侍郎的耳目与手段却没有半点掺假。扶摇顾不得肩膀上的阵痛,伏得更低,回禀道:“大人,崔公子斥责属下武艺不精,另选了人伺候。”
男人的睫毛轻轻抖了抖,随后右眼如名贵的贝壳一般,缓缓睁开一条窄缝。
扶摇猛然间感到胸膛一阵中箭般的强烈刺痛,伸手一摸,平坦如常,才明白过来那不过是沈侍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绣慢慢地道:“是什么人。”
扶摇一点也不敢隐瞒,叩了个响头,忙道:“是在马市附近重金雇来的打手,北方口音,八尺高,穿戴很破,有一把好剑,戴面铠……”
沈绣听他说完,收回目光,将只尝了一口的樱桃羹放回鹭娘手里,道:“你听出什么没有。”
鹭娘冷冷地说:“崔疑捡了条流浪狗。”
沈绣失笑道:“怎么这样说。”
鹭娘说:“只有狗才戴嘴套。”
“只有咬过人的狗才要戴嘴套。”沈绣纠正道,“你可还记得那个多年前从雍京逃亡去幽州的案犯吗。”
那时正值先皇殡天,朝野间党争不断,枉杀的良人与漏网的罪犯都不在少数。但其中值得被沈侍郎特意提起的,并不多。
鹭娘忽然紧紧抿起嘴唇,一句话都不说了。
沈绣也不再接着讲下去,只道,“鹭娘,等天亮了,你亲自去一趟安乐坊,看看他们的死活吧。”
抵达安乐坊时,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雨几乎已经停了。
中书舍人谢钦的私宅朝街开有朱门。穆辞川将马车停在路边,自己走过去叫门。来开门的是个童子,先是被他的面铠吓了一激灵,随后问他何事。
穆辞川回头看了眼马车,照着崔疑教给他的说:“听闻谢中书今日在府中摆办寿宴,我们二人特来祝贺,劳烦仙童引荐。我是北方来的伶官,要给中书大人献舞的,车里是班主。”
听见马车里传来轻轻的笑,他就知道这又是崔疑的作弄。
门童果然不悦起来:“寿宴早已散了,这儿没人看你们跳舞。”
说罢,退身就要关门。
“人恐怕还是有的。”崔疑在这时开了口,他推开窗,浅浅瞥了一眼坊门处的泥泞足迹,淡淡道,“六只向外,一百零八只向里,这样看来,里面的人还真不算少。”
“你……”门童看他一眼,忽然变了脸色,“是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果然是臭名昭著了。穆辞川想。
崔疑轻轻地笑了笑,两根手指在车窗边一捻,一张雪白的信纸就从马车里飘出,落在门童面前。
“我来赴宴,是以刑部沈侍郎名义,受谢中书邀请而来。”他笑道,“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胡说!中书大人怎么会请刑部的人?”门童骂着,捡起信纸拆开,只扫了一眼,脸色却突然变了。
“你怎么会有……肯定是你伪造的假信!你等着,我找中书大人问个清楚去!”门童狠狠剜了他们一眼,怦地一声,把门关得天响。
再开门时,他拖来了一只小步辇。
“中书大人请你们进去。”门童将步辇往街上一丢,不情不愿地道,“请自便吧。”
穆辞川看出那步辇是特意拿给崔疑用的,他们既认识他,自然也就该知道他双腿有残。
穆辞川先前给崔疑赶车,现在就只好接着给他抬轿子。一切冲着二十两银子,他将崔疑请下车,扶他坐到步辇的小软垫上。
待他招呼那门童一前一后来抬轿时,门童却不动了。
穆辞川道:“我一个人抬不了,麻烦帮一把。”
童子倚着门框,仰着头道:“我是中书大人府里的学生,按照礼法,不能抬你们两个白身。”
“你不肯抬他?”穆辞川感到惊诧而可笑,回头对崔疑道,“你听到没有,他嫌弃给你抬辇子有失身份。那我一介草民给你拉车,是不是也丢了你的脸?”
可他很快笑不出了,因为他发现崔疑正以一种异常严肃的目光望着他,不发一言。眼底虽仍没有情绪,却透露出一股潭水般的清寒。
穆辞川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在故意欺负你?”
崔疑没有回答,望着穆辞川,伸出手道:“扶我起来,我缓行即可。”
穆辞川说:“那院子深得很,你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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