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济阳人江谧,性情谄媚浮躁。齐高帝去世后,江谧因没能参与顾命大臣之列而心怀怨恨;齐武帝即位后,他又没有得到升迁,因此心怀不满,口出诽谤之语。恰逢齐武帝生病,江谧前往豫章王萧嶷的住所询问情况,说:“皇上的病好不了了,太子又没有才能,您现在打算采取什么对策?”齐武帝得知此事后,派御史中丞沈冲上奏弹劾江谧前后所犯的罪行,庚寅日,赐江谧死。
癸卯日,南康文简公褚渊去世。他的世子侍中褚贲为父亲失节归附南齐而感到羞耻,服丧期满后,便不再做官,将爵位让给弟弟褚蓁,自己在父亲的墓旁隐居终身。
九月丁巳日,南齐因国家处于国丧期间,撤销国子学。
这时,氐王杨文弘去世,他的儿子们都还年幼,于是立哥哥的儿子杨后起为继承人。九月辛酉日,北魏任命杨后起为武都王,杨文弘的儿子杨集始为白水太守。不久,杨集始自立为王,杨后起将他击败。
北魏因荆州的巴人、氐人作乱,任命镇西大将军李崇为荆州刺史。李崇是北魏显祖的舅子。即将前往镇守之地时,朝廷敕令征调陕、秦二州的军队护送他,李崇推辞说:“边境百姓失和,根源在于怨恨刺史。如今我奉诏接替他的职位,百姓自然会安定下来;只需一道诏书即可,不必烦劳调兵自卫,让百姓心怀恐惧。”北魏朝廷听从了他的建议。李崇于是率领数十名骑兵轻装疾驰到上洛,宣读诏书安抚百姓,汉族和少数民族百姓都安定下来。李崇命令将边境戍所劫掠的齐国人全部送还,因此齐国人也送回了被劫掠的北魏百姓二百多人,两国边境恢复友好,不再有战事警报。过了很久,李崇调任兖州刺史。
兖州过去经常有盗贼抢劫,李崇下令每个村庄修建一座小楼,楼上都悬挂着鼓。盗贼出现的地方,就用力击鼓;邻近村庄听到鼓声后,以敲一下为信号,接着敲两下、三下,很快鼓声就能传遍百里之内,各村都派人防守险要之地。从此盗贼一旦出现,没有不被擒获的。后来其他各州都效仿这种做法,这是从李崇开始的。
辛未日,南齐任命征南将军王僧虔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尚书右仆射王奂为湘州刺史。
宋朝已故建平王刘景素的主簿何昌?、记室王摛以及他举荐的秀才刘璡,先后上书陈述刘景素的美德,为他鸣冤。冬季十月辛丑日,齐武帝下诏允许按照士人的礼仪将刘景素迁葬到原来的墓地。刘璡是刘??的弟弟。
十一月,北魏高祖准备亲自祭祀七庙,命令有关部门准备礼仪制度,依照古代的规范准备祭品、礼器服饰和礼乐篇章;从此四季的常规祭祀都得以举行。
公元483年春季,正月辛亥日,齐武帝前往南郊祭祀,实行大赦,更改年号为永明。
接着,下诏因边境安宁,治理百姓的官员,全部恢复田租俸禄。
又任命太尉豫章王萧嶷兼任太子太傅。萧嶷不参与朝廷事务,但常常秘密献上谋略计策,齐武帝大多予以采纳。
壬戌日,南齐立皇弟萧锐为南平王,萧铿为宜都王,皇子萧子明为武昌王,萧子罕为南海王。
二月辛巳日,任命征虏将军杨炅为沙州刺史、阴平王。
辛丑日,任命宕昌王梁弥机为河、凉二州刺史,邓至王像舒为西凉州刺史。
宋朝末年,因治理百姓的官员任职六年时间过长,于是改为以三年为任期,称为“小满”;但官员的升迁调动,又不能依照三年任期的制度执行。三月癸丑日,朝廷下诏:“从今以后,官员任期三年以三年‘小满’为限。”
有关部门因天象出现异常,请求举行祭祀消灾。齐武帝说:“顺应天意要靠实际行动,而不是形式。我约束自己努力治理国家,想要推行仁惠的政策;如果灾祸是因我而起,祭祀消灾又有什么用处!”夏季四月壬午日,下诏:“袁粲、刘秉、沈攸之,虽然最终未能保持名节,但最初的忠诚之心值得纪念。”下令都按照礼仪重新安葬他们。
齐武帝做太子时,自认为年纪较大,与齐高帝一同创立大业,因此朝廷事务无论大小,大多独断专行,常常违背制度。他信任身边的侍从张景真,张景真骄横奢侈,所穿的衣服、使用的器物,都超越本分,模仿皇帝的规格;朝廷内外的官员都畏惧他,没有人敢进言。司空咨议荀伯玉,一向受到齐高帝的亲近信任,感叹说:“太子的所作所为,皇上最终却不知道,我怎能因怕死而蒙蔽皇上的耳目!如果我不禀报,还有谁会禀报呢!”于是趁太子前往祭拜皇陵之机,秘密向齐高帝禀报了情况。齐高帝大怒,下令核查东宫。
太子祭拜皇陵返回,到达方山时,天色已晚,就准备停船靠岸。豫章王萧嶷从东府乘坐快马向东迎接太子,告知他齐高帝发怒的事情。太子连夜返回宫中,齐高帝也留着宫门钥匙等待他。第二天,齐高帝派南郡王萧长懋、闻喜公萧子良宣读敕令责问太子,并把张景真的罪状拿给他看,让他以太子的名义下令逮捕张景真,将其处死。太子忧愁恐惧,称病不起。
一个多月后,齐高帝的怒气仍未消散。他白天躺在太阳殿,王敬则径直进入殿内,叩头启奏齐高帝说:“皇上拥有天下的时间还不长,太子没有过错却受到责难,人心惶惶;希望皇上前往东宫解释一下。”齐高帝没有说话。王敬则于是大声宣读圣旨,准备前往东宫,又下令御厨准备宴席,叫身边的人备好车子,齐高帝仍然毫无动静。王敬则拿来衣服被子给齐高帝披上,强行搀扶他上车。齐高帝不得已前往东宫,召集各位藩王在玄圃宴饮。长沙王萧晃手持华盖,临川王萧映拿着雉尾扇,闻喜公萧子良捧着酒壶,南郡王萧长懋斟酒,太子以及豫章王萧嶷、王敬则亲自捧着酒菜,直到傍晚,众人都喝醉了才返回宫中。
齐高帝赞赏荀伯玉的忠诚,于是更加亲近信任他了,军事和国家的机密事务,大多委托他办理,他的权势震动朝廷。荀伯玉遭遇母亲去世的丧事,在距离他住宅二里左右的地方,前来吊唁的官员车辆已经堵塞了道路。左率萧景先、侍中王晏一同前往吊唁,从早晨到傍晚,才得以见到荀伯玉。等到出来时,两人又饿又累,气息微弱,不满之情显露在神情和言语中。第二天,他们对齐高帝说:“我们所见到的皇宫和东宫的宫门,比起荀伯玉的住宅,冷清得可以张网捕鸟了。”王晏是王敬弘的侄子。
骁骑将军陈胤叔,此前也禀报过张景真以及太子的过失,但他对太子都说“是荀伯玉禀报的”。太子因此深深怨恨荀伯玉。
齐高帝暗中有让豫章王萧嶷取代太子的想法,但萧嶷对待太子更加恭敬谨慎,因此太子对他的友爱之情没有减退。
豫州刺史垣崇祖不亲近依附太子,恰逢垣崇祖击败北魏军队,齐高帝将他召回朝廷,与他秘密商议事情。太子对此产生怀疑,却故意对他加以优厚的礼遇,说:“世间的流言蜚语,我已经释怀;从今以后,我会把富贵托付给你。”垣崇祖叩拜致谢。恰逢齐高帝又派荀伯玉传达关于边境事务的敕令,荀伯玉接受旨意后连夜出发,没能向太子辞行;太子认为他们对自己不够忠诚,于是更加怀恨在心。
齐高帝临终前,指着荀伯玉托付给太子。齐武帝即位后,垣崇祖多次升迁,担任五兵尚书,荀伯玉多次升迁,担任散骑常侍。荀伯玉内心怀有忧虑恐惧,齐武帝因荀伯玉与垣崇祖关系友好,担心他们发动变乱,便刻意安抚他们。丁亥日,齐武帝下诏诬陷垣崇祖招集江北的流民,企图与荀伯玉一同作乱,将他们两人都逮捕处死。
闰月癸丑日,北魏君主的后宫平凉人林氏生下儿子元恂,因此实行大赦。文明太后因元恂将成为太子,便赐林氏死,亲自抚养元恂。五月戊寅朔日,北魏君主前往武州山石窟佛寺。车骑将军张敬儿迷信梦境。当初他担任南阳太守时,妻子尚氏梦见一只手热得像火;等到他担任雍州刺史时,梦见肩胛发热;担任开府仪同三司时,梦见半身发热。张敬儿的野心没有止境,曾对亲近的人说:“我妻子又梦见全身发热了。”他还自称梦见故乡的村社树长得高达天空,齐武帝听说后十分厌恶他。垣崇祖死后,张敬儿内心感到疑虑不安,恰逢有人告发张敬儿派人到蛮族地区进行贸易往来,齐武帝怀疑他有谋反的意图。恰逢齐武帝在华林园举行八关斋仪式,朝廷大臣都参加了,齐武帝在宴席上逮捕了张敬儿。张敬儿摘下官帽和貂尾饰扔在地上说:“这东西害了我!”丁酉日,齐武帝处死张敬儿以及他的四个儿子。
张敬儿的弟弟张恭儿,常常担心受到哥哥的牵连,居住在冠军县,从未出过襄阳,他的住处位于偏僻幽深的村落,围墙层层环绕。张敬儿每次派使者前来,他都要上马备好弓箭,然后才接见使者。张敬儿败亡的消息传来后,他卷起行李逃入蛮族地区;后来自行出来投降,齐武帝宽恕了他。
张敬儿的女儿是征北咨议参军谢超宗的儿媳,谢超宗对丹阳尹李安民说:“‘往年杀韩信,今年杀彭越。’尹打算怎么办!”李安民将此事全部禀报给齐武帝。齐武帝一向厌恶谢超宗的轻慢无礼,便派兼御史中丞袁彖上奏弹劾谢超宗,丁巳日,将谢超宗逮捕交付廷尉,流放越巂郡,在途中赐他死。因袁彖的弹劾奏章语言不够严厉苛刻,齐武帝又派左丞王逡之上奏弹劾袁彖上奏时措辞轻率简略,扰乱法令、宽容罪人,袁彖因此获罪被罢官,禁止做官十年。谢超宗是谢灵运的孙子;袁彖是袁顗弟弟的儿子。
秋季七月丁丑日,北魏君主和太后前往神渊池。甲申日,前往方山。
北魏派遣代理员外散骑常侍顿丘人李彪前来访问南齐。
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王僧虔坚决推辞开府仪同三司的职务,对侄子王俭说:“你在朝廷中责任重大,即将担任三公之职;如果我再接受这个任命,就是一家之中有两位三公级别的官员,我实在感到畏惧。”他多年没有接受任命,齐武帝才同意,戊戌日,加授王僧虔为特进。王俭修建了长梁斋,规模稍微超过了规定,王僧虔看到后很不高兴,最终没有进入斋内;王俭当天就把它拆毁了。
当初,王弘与兄弟们聚会时,允许子孙们随意嬉戏。王僧达跳到地上扮演便壶;王僧绰端正地坐着,采摘蜡烛上的珠饰制作凤凰,王僧达上前抢夺并打碎,也毫不可惜;王僧虔堆叠起十二枚博棋,既没有掉落,也没有重新堆叠。王弘感叹说:“僧达才华出众、性格爽朗,应当不会逊色于别人,但恐怕最终会给我们家族带来危难;僧绰会因坚守名节而受到赞誉;僧虔必定会成为德高望重的人,职位能达到三公。”后来这些话都应验了。
八月庚申日,骁骑将军王洪范从柔然返回,途中经过三万多里路程。
冬季十月丙寅日,南齐派遣骁骑将军刘缵出使北魏,北魏的主客令李安世负责接待他。北魏人拿出内府收藏的珍宝,让商人在集市上出售。刘缵说:“北魏的金玉价格非常便宜,想必是因为当地山川盛产这些东西。”李安世说:“圣明的朝廷不看重金玉,因此它们的价格贱如瓦砾。”刘缵起初打算大量购买,听到李安世的话后,内心感到惭愧,于是停止了购买。刘缵多次奉命出使北魏,冯太后便与他私下通好。
十二月乙巳朔日,发生日食。
癸丑日,北魏开始禁止同姓通婚。
王俭晋升官号为卫将军,参与掌管选拔官员的事务。
这一年,撤销巴州。
北魏秦州刺史于洛侯,性情残酷,对受刑的人有时截断手腕,拔掉舌头,将肢体分别悬挂起来。全州的人都感到震惊恐惧,州民王元寿等人同时发动叛乱。有关部门弹劾上奏他的罪行,北魏君主派遣使者前往秦州,在于洛侯经常行刑的地方向官吏百姓宣告他的罪状,然后将他斩首。齐州刺史韩麒麟,治理地方崇尚宽厚,从事刘普庆劝说韩麒麟说:“您手握符节镇守一方,却从不诛杀任何人,靠什么树立威严!”韩麒麟说:“刑罚是用来制止恶行的,只有仁慈的人在万不得已时才会使用。如今百姓没有触犯法律,又诛杀谁呢?如果一定要靠杀人才能树立威严,那就应该从你开始!”刘普庆既惭愧又恐惧地起身离去。
唉!历史的洪流真的让人叹息,生在帝王家,免不了屠杀自己的亲人;当上了九五至尊,又免不了屠杀功臣,真的让人叹息。宋顺帝那句来生不生帝王家,道尽了无尽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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