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火钳,轻轻拨开灶膛口,让光线更清晰地映在自己脸上。
“那双皮鞋是亮,可那光,照的是他自个儿淌过的汗,走过的险路。”
昊文兰转过身,拿起粗瓷碗,从冒着热气的锅里舀米汤,乳白色的蒸汽升腾起来,模糊了她沉静的面容。
“刁德林呢?”她的声音透过蒸汽传来,带着一种冷峻的穿透力。
“特殊运动刚起风那会儿,他蹦跶得最高,带头抄了羌忠远家。
为啥?就为羌家有本祖上传下来的线装书,说是‘四旧’的毒草。
后来,风向有点变。
羌忠远不知怎么又当了公社的文艺辅导员。
排节目时,当着好多人的面,半真半假地‘嘻哢’了他几句。
说他当年抄家那劲头像戏台上的小丑,臊得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人前人后都抬不起头,恨得牙根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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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满满一碗热腾腾的米汤推到儿子面前,热气氤氲。
“再后来,羌忠远被定了罪,抓走了。
刁德林去公社领‘觉悟高、斗争性强’的奖状,脚上那双布鞋,鞋帮子上还沾着羌家菜园里新鲜的黄泥巴!”
昊文兰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这,就是你说的‘河东’风光?”
姬永海的手指僵在粗粝的碗沿上,那冰凉的触感直抵心底。
他想起去年夏收,刁德林叉着腰站在麦场高处的神气模样,自己偷懒躲在草垛后被他发现时劈头盖脸的呵斥,而他对那个瘦弱的小英子凶狠的斥责犹在耳边。
他又想起刁德苏寄回来的家信,信纸被娘宝贝似的收在炕柜的小匣子里。
信上的字迹刚劲有力,总说“驻地百姓帮我们补衣裳,送热汤,得好好练本事报答乡亲们”。
一个踩着别人脊背往上爬,鞋底沾着河西的污泥,脸上却涂着河东的红光。.
一个在真正的河东路上走,每一步都带着汗水和泥泞的印记,那皮鞋的光亮,是汗水冲刷出来的,是风雪磨砺出来的。
“这年月,水是浑,”
昊文兰的声音像穿过浓雾的船橹,沉稳而清晰。
“可水浑的时候,脚往哪块地上踩,是深是浅,是泥是岸,终归是自个儿选的。”
她看着儿子困惑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
“刁德林是读过书,墨水灌了一肚子,可那点机灵劲儿,全用在瞅别人的空子,琢磨着怎么踩着人肩膀往上够;
刁德苏没念多少书,是个实心眼,可他知道力气该往哪里使,该下死力的地方,绝不偷半点滑。
这心路,不一样,脚下的道,能一样吗?”
窗外的月光,清冷冷地,从糊着旧报纸的破窗棂缝隙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长条影子,像几道沉默的界河,横亘在昏暗的堂屋里。
姬永海盯着那晃动的光影,心绪翻腾。
他猛地想起去年留级,也是这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他一个人跑到南三河废弃的土坝上,抱着膝盖哭得喘不上气,觉得天都塌了,河西的泥沼已经淹到了脖子。
是娘,不知怎么找到了他,手里攥着一小把在打谷场边角仔细捡来的、带着土腥气的麦穗。
她什么大道理也没说,只是把那几粒饱满的麦粒放在他汗湿的手心,粗糙的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泪和泥:
“瞧见没?一粒米,也得经三季的风吹雨打日头晒,才能鼓胀。
人活一世,哪能怕摔几个跟头?摔倒了,沾一身河西的泥,爬起来,拍拍,照样能往河东岸奔!”
那沉甸甸的麦粒硌在掌心的感觉,此刻异常清晰地复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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