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被点亮,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少女专注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她紧抿着嘴唇,眼神锐利而专注,笔尖划过粗糙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春蚕啃食桑叶,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破釜沉舟的力量。
每一个演算的步骤,都像在泥泞中奋力拔出的一步,坚定地迈向那个她渴望的、由知识铺就的未来。
虞玉兰依旧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风化千年的石像。她浑浊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小女儿那被灯光勾勒出的、倔强而单薄的背影上。
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女儿专注的身影周围,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那奋笔疾书的沙沙声,成了这寂静老屋里唯一的、充满生机的声响。
窗外,洪泽湖的风带着深秋水汽特有的寒凉,一阵紧似一阵地刮过空旷的田野和寂静的村落,卷起枯黄的落叶,发出连绵不绝的、如同呜咽般的呼啸。
那风声千百年来未曾改变,像是这片古老土地永恒的叹息,裹挟着无数沉浮的悲欢,掠过刚刚被集体犁铧翻开的新土,掠过村东头那两间散发着泥土和芦苇气息的新屋,也掠过姬家老屋低矮的屋檐,最终消逝在沉沉的、深不见底的夜色里。
老屋的土墙上,那张女拖拉机手的照片在昏暗中沉默着。
照片上的姬忠兰,依旧英姿飒爽地笑着,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注视着灯下苦读的妹妹,也注视着这片在时代浪潮中翻滚、阵痛、孕育着新生的苍茫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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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玉兰枯坐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门外冰冷的黑暗之中。
她攥着那枚被手帕包裹的、印着女拖拉机手的十元钞票,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钞票坚硬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细微却清晰的痛感。这痛感,连同指尖那早已干涸、却仿佛依旧灼热的红色印泥的幻痛,混合着窗外永不止息的风声,构成了她此刻全部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忠云写完了一页又一页的习题,煤油灯的火苗也因灯芯渐短而开始不安地跳动,光影在土墙上摇曳变幻。
忠云终于搁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发现母亲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浑浊的眼珠偶尔转动一下,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娘,”忠云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我去睡了。
您也早点歇着。”虞玉兰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魇中被惊醒,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女儿被灯光映照得有些苍白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残留的麻木,有深沉的疲惫,有挥之不去的担忧,最终,却凝聚成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近乎祈求的微光。“……嗯。”
她喉咙里滚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忠云端起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在她脚下投下一小圈颤动的光晕。
她端着灯,走向自己的小屋。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门洞的黑暗,照亮了门框边沿斑驳的泥皮和几道深深的、不知何时刻下的划痕。
就在她即将迈入小屋的瞬间,端着油灯的手忽然微微一顿。
昏黄摇曳的光线下,那粗糙的、深褐色的旧门框边沿上,几个用铅笔或小刀刻下的、深深浅浅的字迹,在光影中忽隐忽现。
那字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拙,却一笔一划,刻得极深,仿佛要嵌入木头深处:羌忠远。
忠云的目光在那三个字上停留了仅仅一瞬,快得如同错觉。
她的呼吸似乎屏住了片刻,端着油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昏黄的光晕在她脸上跳跃,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随即,她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端着灯,平静地、稳稳地走进了自己的小屋。
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门外母亲那长久凝望的、浑浊而复杂的目光。
小屋的油灯亮了起来,微弱的光芒透过门板的缝隙漏出细细的一线。
很快,里面传来书本轻轻合上的声音,然后是窸窸窣窣整理床铺的细微声响,最后归于沉寂。
堂屋里彻底陷入了黑暗。只有窗外洪泽湖永无止息的风声,像大地深沉的叹息,又像未知命运的低语,一阵阵,一阵阵,拍打着这间经历了撕裂、挣扎、最终在无奈中归于某种表面平静的老屋。
那风声呜咽着,卷过空旷的田野,掠过新生的集体和坚守的个体。
最终消融在1957年苏北深秋这浓重得化不开的、蕴藏着无数变数的寒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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