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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1页）

&esp;&esp;沈支安到了妹妹院中，只见她正坐在石桌前看书。而阮家那丫头阮苓则挨着她坐，怀里抱着个攒盒，里头各色糕点堆得跟小山似的。

&esp;&esp;阮苓自昨日赖在府里不肯走，便变着法儿要东要西，今日一早就缠着厨房做了新点心，两腮鼓鼓地嚼着，活像只偷食的松鼠。

&esp;&esp;晨光里，她那张圆脸愈发显得跟粉团似的。若不论她那些古灵精怪的念头，倒也是个玉雪可爱的姑娘。只是这情之一字最是难解，谁又说得清其中关窍呢？

&esp;&esp;“二哥哥来啦！”阮苓眼尖，远远瞧见沈支安便扬手招呼。

&esp;&esp;沈支安微微颔首：“我来寻妹妹。”

&esp;&esp;沈支言搁下手中书卷，起身问道：“二哥寻我何事？”

&esp;&esp;“薛召容来了，说是有话要同你说。”沈支安回道，“此刻正在后园等着。”

&esp;&esp;“薛召容？”沈支言闻言一怔。

&esp;&esp;一旁的阮苓却掩嘴轻笑：“瞧瞧，我就说那位薛二公子不对劲。昨日才见过，今日就巴巴地来找姐姐，莫不是真的看上姐姐了。”

&esp;&esp;“妹妹别闹。”沈支言耳尖微红，急急打断她，“许是另有要事。”

&esp;&esp;沈支安：“既已登门，总该去见见的。他今日带了不少精致礼品，原以为是给我的，细看却都是女儿家用的物件。这般诚意，我们总不好失了礼数。”

&esp;&esp;沈支言垂眸沉思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揪着手绢，回道：“我去见他便是。只是还请二哥暂且莫要与父母提及此事。”

&esp;&esp;其实她心中早已明了，今生的轨迹正一步步循着前世的印记行进。想必不久后，亲王府便会派人前来提亲。若真如前世一般，她终究会嫁给薛召容。可如今要紧的并非嫁与不嫁，而是如何避开那场悲剧。

&esp;&esp;沈支安正欲转身离去，忽觉袖口一紧，只见阮苓拽着他的衣袖，仰着粉腮笑道：“好哥哥，姐姐要去见薛二公子，留我一人在院里好生无趣，你坐下来陪我可好？”

&esp;&esp;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眸中满是期待。沈支安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我还有公务在身，实在不便久留。你且先用些点心，待我忙完再来瞧你。”

&esp;&esp;阮苓虽满心不舍，却也知晓分寸，只得松开手，甜甜道：“那二哥哥可要说话算话。”

&esp;&esp;沈支安与沈支言出了西厢房，他瞧着妹妹忧愁的面容，终是忍不住道：“妹妹，你如今已到议亲之年，二哥有几句话要嘱咐。二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婚事素来由不得自己，但二哥还是盼着，你能寻个两情相悦的良人。记住，在婚事上莫要迁就，但凡是你中意的，二哥定当全力相助。”

&esp;&esp;这番话他说得温和，却字字千钧。这个自幼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妹，他最怕的莫过于她所托非人。

&esp;&esp;沈支言闻言浅笑，眼底漾着暖意：“二哥放心，妹妹自有主张。”

&esp;&esp;从西厢房到后园不过短短一段路，沈支言却走得心绪纷乱。步履间，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

&esp;&esp;那个曾与她同衾共枕过的夫君，那个最终与她共赴刑场的夫君，她知晓他在亲王府二十余载的如履薄冰，亦明白他步步为营的不得已。

&esp;&esp;思及此，心头便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似是怜惜，又似掺杂着别的什么情愫，教人分辨不清。

&esp;&esp;转过回廊，但见后园柳荫下立着一道清隽身影。新抽的柳条随风轻曳，嫩绿枝叶间漏下细碎天光，正落在那人月白的衣袂上。

&esp;&esp;他负手而立，风过处，发带轻扬，整个人如嵌在这满园春色里的一幅工笔，清贵得教人移不开眼。

&esp;&esp;她不由驻足，恍然间竟分不清是梦是真。重生以来，每每见他，总觉如坠云雾。

&esp;&esp;檐角风铃轻响，薛召容循声回首。四目相对时，恰似春江潮水漫过堤岸，无声却汹涌。

&esp;&esp;他缓步而来，衣袂拂过青石小径，在离她三步之遥处停住。

&esp;&esp;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口脂盒子，递到她面前，清声道：“昨日你送我手串，今日这个送给你。”

&esp;&esp;今日连句“沈姑娘”也未叫。

&esp;&esp;淡粉色的口脂盒子，上头描着桃花纹样，看起来清新又别致。此刻被他捧在掌心，偏生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esp;&esp;这般桃花口脂近来在京城闺秀中风靡，前几日她才与阮苓一同采买了几盒。膏体细腻滋润，确是极好用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薛召容竟会以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作回礼。

&esp;&esp;这情形忽地勾起前尘往事

&esp;&esp;。

&esp;&esp;那时他们新婚第二日，她往隔壁院子里搬迁，他倚在门框边，面色沉郁地看着她与下人们将她从娘家带来的物件，一件件往偏院拾掇。

&esp;&esp;她的妆奁不慎跌落时，一盒口脂骨碌碌滚到他靴边。盒盖掀开，里面的口脂已经见底。这是她惯用的口脂，因着她唇瓣敏感，素来只认准城东那家老字号。成亲前后诸事繁杂，竟忘了添置新的。

&esp;&esp;他盯了那盒口脂片刻，俯身拾起，递还给她。

&esp;&esp;“当真要搬？”他开口问她，声音压得极低。

&esp;&esp;她接过盒子时，指尖不慎擦过他掌心，触到一片冰凉。

&esp;&esp;“嗯。”她应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

&esp;&esp;他们洞房那夜就说定了，往后他们分居而住，互不打扰，便是他日后要纳妾，她也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esp;&esp;那日偏院的动静一直持续到黄昏，正房却始终静得出奇。直到半月后，老管家捧着个锦盒过来，说是薛召容让送来的。

&esp;&esp;她揭开盒盖时，一脉桃花香幽幽浮起，竟是与她惯用的一模一样的口脂。

&esp;&esp;他竟然给她买了口脂，她满是惊讶。

&esp;&esp;大概又过了三两日，晨光熹微中，她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书，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esp;&esp;她抬眼望去，只见薛召容正立在月洞门下，青衫被晨露浸得微湿，似是已站了许久。

&esp;&esp;四目相对间，谁都没有出声。直到他缓步走近，衣摆扫过石阶上零落的棠花，她才扶着秋千站起身来。

&esp;&esp;“你怎么来……”她话音未落，忽见他眸中暗潮翻涌，似怒似痛。还未及反应，下颌便被他修长的手指扣住。

&esp;&esp;他倾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昨夜又听见丫鬟们嚼舌根，说你那位表哥，近日又来寻过你。”

&esp;&esp;他指节力道极重，掐得她下颌生疼。她不由往后踉跄了半步，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腰肢。

&esp;&esp;她抬眸对上那双暗流翻涌的凤眼，喉间发紧：“我未曾主动见他，是他送了东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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