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倒影、余烬与未冷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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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基地-高级神经修复病房。
午后的阳光透过滤光玻璃,在地板上铺陈开一片温暖的光斑,却驱不散病房内沉淀的沉重。那个军绿色的保温杯,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和“蜂鸣”最后的印记,静静立在陆远志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杯身上几处显眼的凹陷和划痕,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如同无声的控诉。
陆远志靠在升起的床背上,脸色在阳光映照下依旧缺乏血色,汗水浸湿了鬓角。他完好的右手紧紧握着保温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要从那冰冷的金属中汲取力量,或是将某种沉重的承诺烙印进骨血。他的目光,则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锁定在自己平放在康复支架上的**左手**。
经过上午的触觉定位测试和闭眼触碰的成功,此刻,陈博士为他设定了一个新的、更具象征意义的挑战——**尝试用新生的左手,去拿起那个保温杯。**
这不仅仅是对神经通路恢复程度的检验,更是一次无声的仪式,一次跨越生死界限的触碰。
“别急,远志,慢慢来……”陈博士的声音带着巨大的耐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轻轻托着陆远志的左肘,引导着力道方向,“先感受杯子的位置……对……就在支架边缘……想象你的手指……去包裹它……”
陆远志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短促,额头上青筋隐现。巨大的意志力如同无形的绳索,死死牵引着那只沉睡已久的手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物电流在重建的“织网”中艰难奔流,肌肉纤维在意识的驱动下微微震颤,发出无声的呐喊。
他尝试着驱动左手。五根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开始**向内收拢**。动作笨拙而滞涩,如同生锈的机械臂。指尖颤巍巍地触碰到了冰凉的杯壁,带来一阵微弱的电流感,却无法形成有效的抓握力。保温杯纹丝不动,冰冷地嘲笑着新生的孱弱。
“呃……”挫败感和巨大的消耗让陆远志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手臂的颤抖加剧,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没关系!再来!你刚才碰到了!感觉到了吗?杯子的温度,它的形状!”陈博士立刻鼓励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集中精神!想象‘蜂鸣’把它交到你手上的感觉!不是为了拿起,是为了……**接住**!”
接住……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陆远志混乱疲惫的意识中激起涟漪。接住什么?是战友的嘱托?是牺牲的重量?还是那份未曾熄灭的责任?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蜂鸣”在紧张任务间隙,捧着保温杯小口喝水时专注而平静的侧脸;浮现出“白鸽”将杯子交给他时,眼中那破碎的悲伤和强撑的坚强;更浮现出李振那只厚重、温热、布满伤痕的手掌托起自己新生左手的温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混合着巨大的悲伤和更强烈的决心,再次从灵魂深处涌起!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火焰!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驱动手指!他将全部的意志灌注到整个左臂!从肩胛到指尖!仿佛要唤醒每一寸沉睡的肌骨!
左手再次抬起,颤抖依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缓慢而坚定的力量!五根手指不再是试探性地触碰,而是如同苏醒的鹰爪般,带着决绝的意志……**猛地向内合拢!**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病房中响起的碰撞声!
陆远志那颤抖的、新生的左手……**终于……紧紧地……握住了保温杯的杯身!**虽然手指的弯曲还不完全,虽然整个手掌的包裹显得笨拙而无力,但那份**抓握的意志**,那份**传递而来的冰冷触感**,却是无比的真实!无比的坚定!
保温杯被他……**拿起来了!**虽然只抬离支架表面不到一厘米的高度,手臂就因为巨大的消耗和肌肉的痉挛而剧烈颤抖,保温杯也摇摇欲坠……
“抓……抓住了!”陆远志的声音嘶哑而激动,带着巨大的哽咽,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好!好样的!远志!”陈博士激动得声音发颤,眼眶瞬间湿润!他迅速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陆远志颤抖的手臂和那只摇摇欲坠的保温杯,防止它掉落。
保温杯冰冷的金属,被陆远志新生的、微微颤抖的左手握着,又被陈博士温暖而稳定的手掌托着。冰冷的牺牲印记,新生的微弱力量,守护的坚定承诺,在这一刻,通过这个普通的军绿色保温杯,完成了跨越生死的沉重连接。
陆远志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紧握着保温杯、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痉挛的左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杯身的冰冷,感受到金属纹路的触感,更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属于“蜂鸣”的重量。泪水汹涌地滑落,滴落在杯盖上,也滴落在他紧握杯身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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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颤抖地……**将保温杯……向自己怀里……拉近了一点点**。仿佛要将那份冰冷和牺牲,连同战友未竟的意志,一同拥入怀中,融入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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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基地-地下靶场。**
这里是钢铁与火药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刺鼻气味和弹壳滚落的清脆声响。与病房的宁静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力量与精准的宣泄。
李振站在射击位上,穿着作训服,脖颈的绷带被汗水微微浸湿。他手中握着一把标准的制式手枪,动作标准而迅捷。装弹、上膛、举枪、瞄准、击发!整个流程行云流水,带着兵王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
**砰!砰!砰!**
子弹精准地洞穿远处靶纸的中心区域,留下紧密的弹孔。硝烟从枪口袅袅升起。
然而,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一丝异样。李振的眼神并非完全聚焦在靶心上,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他的动作虽然精准,却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与掌控感,多了一种近乎发泄的急促。每一次击发后的瞬息停顿,他的身体都会出现极其细微的紧绷,仿佛在对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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