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管道如同研究站冰冷的肠道,弥漫着金属锈蚀、绝缘老化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潮湿气息。林溯和李琟在其中艰难跋涉,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管壁,脚下是错综复杂、有时还带着微弱电磁嗡鸣的线缆束。李琟头灯的光芒是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在无尽的管道迷宫中切割出摇曳不定的光柱。
林溯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那本“寂静之页”散发出的宁静力场,如同一个脆弱的气泡,包裹着他,竭力对抗着体外那重新变得活跃、如同冰冷蛛丝般缠绕不去的“回响”标记。标记的脉冲虽然依旧模糊,但那种被窥视、被锁定的感觉,却比在溶洞时清晰了数倍。它像是一个不断尝试破译密码的窃贼,持续冲击着“寂静之页”构建的信息迷雾。
“标记的反应更强烈了。”林溯压低声音,在管道沉闷的回音中说道,“它好像…在适应。”
“我知道。”李琟头也不回,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他手中的能量探测仪屏幕,那个代表标记的红点正以一种不祥的规律闪烁着,“‘寂静之页’不是万能的,它更像是一种高级的伪装,而非绝对屏蔽。一旦对方知道要寻找什么,并且投入足够的算力…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必须尽快抵达生态园,那里的复杂环境是我们的最佳掩护。”
他们不再说话,节省着体力,在迷宫般的管道中按照李琟记忆中的老旧图纸摸索前行。管道并非坦途,时而需要攀爬垂直的检修井,时而需要挤过被废弃设备堵塞的狭窄路段。每一次肌肉的拉伸、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消耗着他们本已不多的精力。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并非光线,而是一种气味和声音的改变。那股地底的霉味逐渐被一种混合着泥土、植物蒸腾作用产生的湿气以及各种奇异花香的气息所取代。管道深处也传来了隐约的、仿佛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一些难以辨识的、细微的虫鸣。
“快到了!”李琟精神一振,“前面应该就是通往生态园废弃灌溉控制室的出口!”
他们加快脚步,果然,在拐过一个弯后,管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向上的、被锈蚀格栅封住的出口。格栅外,隐约可见摇曳的植物阴影和更加清晰的自然声响。
李琟上前检查格栅,眉头紧锁:“锈死了,而且从外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尝试用力推了推,格栅纹丝不动。
林溯上前,将手掌贴在冰冷的格栅上,集中精神,试图引导体内那层稀薄的“星尘”能量。蓝色的微光在他掌心浮现,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内敛与稳定——这是第三个“种子”碎片带来的细微变化。他将能量并非用于冲击,而是如同细微的振动波,传导至格栅的锈蚀连接处和外部卡住它的障碍物上。
“咔…咔嚓…”
一阵细微的、仿佛冰层碎裂的声音从格栅外传来。李琟见状,再次用力一推!
“嘎吱——”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格栅被猛地推开!清新的、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管道,让人精神一振。
两人迅速爬出管道,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布满灰尘、堆放着各种老旧阀门和仪器的废弃控制室。控制室的窗户早已破碎,茂密的、散发着荧光的藤蔓植物从破口处蔓延进来,在室内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他们走出控制室,真正的生态模拟园展现在眼前。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让林溯感到震撼。他们仿佛瞬间从冰冷的钢铁世界,踏入了某个异星丛林。头顶是高耸的、模拟不同恒星光谱的人造穹顶,投射下或炽白、或幽蓝、或暗红的光芒。脚下是松软的、覆盖着奇异苔藓和真菌的土壤。四周是形态各异的植物,有的如同巨大的、不断变换颜色的蕨类,有的则生长着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叶片,还有的藤蔓上挂满了散发着诱人甜香、却可能蕴含剧毒的果实。
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声音——不知名昆虫的嗡鸣、小型动物的窸窣爬行、风吹过奇特叶片发出的如同风铃般的脆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模拟出的水流和瀑布声。能量场也极其活跃且混乱,生命波动的涟漪与模拟环境产生的能量辐射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感知屏障。
“这里…能量背景太复杂了!”李琟看着手中探测仪上瞬间变得杂乱无章的读数,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太好了!这种环境,足够把那个狗屁标记的信号淹没大半!‘织网者’的监控在这里也会大打折扣!”
他们找到一处被巨大发光蘑菇簇环绕的、相对干燥的凹陷地,暂时安顿下来。林溯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体内“星尘”,吸收着周围浓郁而混乱的生命能量,加速恢复。在这里,他感觉“回响”标记带来的冰冷窥视感被大幅削弱了,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波动的毛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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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琟则开始利用有限的工具和从废弃控制室找到的一些零件,加固这个临时据点,并设置了一些利用环境材料制作的简易警报装置。
时间在异星丛林的奇异氛围中缓缓流逝。林溯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体内的“星尘”逐渐汇聚,如同夜空中稀疏却坚定的星辰,虽然远未形成光脉,但已经能提供一定的支持和保护。他甚至能初步运用第三个碎片中的“信息熵稳定”概念,让自身的能量波动更加内敛,更难被探测。
然而,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林溯结束一轮深度冥想,缓缓睁开双眼时,他看到李琟正蹲在据点边缘,脸色凝重地盯着地面。
“怎么了?”林溯问道。
“有东西来过。”李琟指着地面上一处几乎难以察觉的、类似于某种多趾爪印的痕迹,痕迹很新,周围的苔藓有被轻微压垮的迹象,“不是园内记录的任何一种仿生维护机器人…体型不大,但动作很轻巧,带着一种…捕食者的谨慎。”
生态模拟园里,除了植物,也培育着用于研究的各种本地或外星生物。其中不乏一些具有一定危险性、被限制在特定区域的物种。
“是逃出来的实验体?”林溯警惕地站起身,感知扩散开去。但在如此复杂混乱的能量背景中,想要精准定位一个小心隐藏的生物,极其困难。
“不确定。”李琟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发光植物投下的、不断晃动的阴影,“但这提醒了我们,这里的危险不仅仅来自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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