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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些孩子们都看不到她们了，蒋元娘才将那孩子的来历一一道来，“夫人，之前我有说到，咱们这善堂里有的孩子原先是乞丐，这个孩子就是一个乞丐。”“听那些还记得他情况的乞丐说的是，他原本是被拐卖的，然后不知道怎么逃了出来，结果他当时差点死了，就被那些年纪大点儿的乞丐给捡了回去。”“拐卖的？”“许是北地人，他刚来的时候说话还带着点儿北地口音，这会儿到分辨不太清楚了。”季非夜点点头，小孩子的学习模仿能力很强，经常跟他们在一起，口音也慢慢变了会很正常。“北地口音是多北呢？”蒋元娘思索了一会儿，“我以前在码头做过事情，以往有些同州云京的人过来，他刚开始的口音跟那些人有些像，但是也许是跟着那些乞丐在一起生活过一些日子，有些听不太明显了。”“他叫什么？”“我们叫他小林，他自个儿只记得自己姓林，名字之类只要我们一问，他就想不起来，然后就会头痛，我们请了大夫过来看了，说是之前被拐子打过。”“那些拐子对待孩子都是这样，凡是拐过来的孩子，只要记得自己名字的，一旦说自己的名字那就毒打一顿饿一顿，久而久之，那些孩子就会觉得只要不说名字，把名字忘掉就不会挨打了，然后就把自己的名字就这么忘了。”季非夜没想到，那孩子看似乖巧，竟然还有这么可怕的经历。“夫人，我说您别生气，小林这孩子很乖巧的，他对待任何人都很友善，刚才也是无意当中的冒犯之举。”季非夜缓缓的摇头，“不，我是觉得他这样是有问题的。”“什么？”“我也说不好，但是蒋娘子，凡是孩子，他们还不懂事的时候，若没有大人教着，是不会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别人的，他也才五六岁吧？一直这么做，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慈悲事（8）蒋元娘一时语塞，她也回答不上来，她是觉得小林有些奇怪，但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并不是什么奇怪的行为，只是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别人罢了。而且她还特地让人注意了，担心这孩子平时没吃饱，但是这孩子一直表现很正常。季非夜知道这不是蒋元娘的过错，便软了声音，“蒋娘子，这不是你的错，对了，平时他把东西给别人的时候，可有人拒绝过？”蒋元娘被问住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里的孩子不比平常人家的孩子，哪有给了东西还会拒绝的？都是平常相熟的。”像季非夜的孩子这样不要吃食的孩子，才是不常见的吧？季非夜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蒋元娘心里有些惴惴，但是她也不敢追问季非夜问这个是为了什么。厨房和饭堂是连在一起的，厨房在左边，饭堂就在右边，厨房比较大，四个锅灶一起烧，两个蒸饭煮粥，两个用来做菜。“因为小孩子比较多，那些小孩子也没有多少奶能喂，多是喝些米汤，逢到吃肉的时候，就在米汤里加些肉糜，平时都是加些软和点的菜在里面。”“大一点的孩子都是两个菜，今天中午的饭是糙米加苞米一起煮的饭，菜时炒空心菜和腊肉蒸豆米。”平心而论，一些普通农户人家吃的也不过就是这些菜罢了。季非夜觉得还可以。等到吃饭的时候，都是让孩子先吃，等孩子们吃完了，这些大人们才匆匆吃几口。季非夜自然不是留在饭堂那边吃饭，而是蒋元娘单独拨了个厢房让她去休息。她吩咐朝云和暮雨好好的看着两个孩子，旭哥儿和菡姐儿吃的是他们从家里带过来的东西，又留下松香在这边照应，自己则带着红杏离开了。季非夜已经记住了去饭堂的路，她自己没有过去，而是让红杏前去瞧瞧，那个叫小林的孩子还在不在那边。不一会儿红杏便跑回来了，“主子，果然如你所料，那个小林没有在吃饭。”季非夜点点头，“去找蒋娘子吧？”红杏有些好奇，“主子，那个小林是怎么了？”季非夜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这会儿却不好跟红杏说，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见到了才能知道。”蒋元娘一听小林不在吃饭，赶忙让人出去找，不一会儿那个林娘子跑了过来，见季非夜也在，便有些欲言又止。不等蒋元娘开口，季非夜率先道，“无妨，说吧。”林娘子还是有些犹豫，但是她还是把情况都说了出来，“小林在自己的房里，但是情况不太好。”蒋元娘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之前对季非夜的话存有怀疑，这会儿整个人都惊到了，怎么会这么巧呢？季非夜点点头，“带我过去瞧瞧。”那林娘子看向了蒋元娘，见蒋元娘没什么反应，便转身在前面带路。等季非夜走出去一截了，蒋元娘才反应过来，她心里乱糟糟的，显得脚步也很急很乱。☆、慈悲事（9）到了小林睡觉的那个房间前面，林娘子有些紧张的推开了门，季非夜透过打开的门并没有看到小林，等跟着林娘子进去了之后，才知道为什么一眼没看到他。这个房间里可以睡六个人，床是两层的，许是照着船舱里的那种设计来的，都是木床，上一层的床板是在木架子上面的，旁边有个木梯供上下，因此房间里是三张双层床并排放着，而对面则是一整排的桌子。门一打开，便能看到左边是床，右边是桌子，而靠着门的这张床的上铺，就是小林的床位。这会儿他正缩在自己的床上，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林娘子上去叫了两句小林，毫无反应。季非夜知道这就是林娘子说的情况不太好。季非夜一时目光有些暗沉。她只是感觉到这孩子有些不对劲，但是当真看到这个孩子是这般模样的时候，她又有些束手无策了。这是属于心理上的问题，季非夜闭了闭眼，轻轻拍了拍那林娘子的肩膀，示意她让开。林娘子没办法，只好退后了一步。季非夜看了看，干脆拿了个椅子过来，脚踩椅子，这样她便能与坐在床上缩在角落里的小林差不多高了。“小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季非夜这样说的时候，就见小林抖了一下，嘴里念叨的更快了。见他有一点反应，季非夜凑的更近了，这样也勉强把小林嘴里念叨的东西听了个大概。“……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人之初……”小林嘴里一直念叨的是三字经，只是声音很低又很含糊，旁人听不太清楚，而且季非夜发现他每次背到融四岁能让梨之后就又回到了第一句。季非夜干脆爬到床上，在小林面前跪了下来，转头看了眼林娘子，“去灯火过来。”那林娘子应了一声，赶忙去拿了油灯过来，为免油灯的火星溅出来引着了被褥，她在油灯外面罩了个纸罩子。季非夜将烛火放到旁边，确定就算是小林挣扎也碰不到的地方，然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碰小林的手。那手冰凉冰凉的，竟是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季非夜想要握紧小林的手，却见他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身体又往后退了退，直到退无可退。随后就见他开始发抖起来。只是不管他什么动作，嘴里念叨的东西却一直没有停，每一次到了融四岁能让梨就又回到人之初性本善。季非夜知道有些人心理出了问题，是会这样的，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弟于长，宜先知。”那边小林刚说完融四岁能让梨，便被季非夜接了下一句，他顿时就卡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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