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以为我特想入你们的党?”
“噢,”这点本党党章早有规定:“不管你是否愿意加入本党,只要本党看你顺眼你就是本党党员——爱谁谁吧。”
“瞧他笑的。”李江云看我。“你们是不是可找到开心的人?”
“不是不是。”我笑着站起来。“我是想起一个山东快书的段子:当哩个当,当哩个当,你先叫我入你那个党,我就叫你入了我这个党。一个支书对积极要求入党的女群众说的。”
说完我又笑成一团。
李江云问吴胖子:“好笑吗?”
吴胖子摇摇头:“不好笑。”
“我怎么觉得挺下流。”李江云说。
“那就对了。”吴胖子说,“我们已经提请地方司法部门对他予以刑事拘留处分。”
“对这种人这样倒是必要的。”
“不不,本党此举完全是下意识的,凡本党党员均要轮流蹲班房——为了活跃党内政治空气。”
李江云在我们的笑声中最终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可逆转,聪明地采取了含笑不语的姿态,任由吴胖子等自由表演,对一切不置可否,因而变得无懈可击。后来我们焦躁了,与其进行这种没有反应的谈话,不如自己玩牌,便把她轰走。
“你该回了,在这儿呆的太晚不好,我们名声都挺清白的。”
“你们一向是打不赢就撵别人走是吗?”她令人钦佩地保持着从容。“你们倒是能审时度势、不费踌躇。”
“你太聪明了,而我们不喜欢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主题不突出。”
“你们无非不就是希望男人全是体操健将,非的全是海绵垫子,任你们驰骋。”
“吾未见好德者如好色者也。”
“走吧走吧。”我拿起李江云的围巾手套塞到她手里。“别再废话了。我们都是急性子,无利不起早,讲究的是空手套白狼。”
“走啦。”李江云穿戴好了,看我们一眼,似笑非笑地一路出去。
“别生气,只当咱们这辈子没见过面。”我关上门回来对那对还惶惶傻坐着的男女说,“你们也睡去吧,反正咱们也不睡在一起,别等了。”
“其实那老姑娘不错。”那对男女出去后,刘会元说。
“是不错,谁让咱爷们儿不喜欢呢?”吴胖子笑眯眯地问我:“哥哥帮你打了半天岔,舒坦点没有?”
“舒坦多了。”我笑。
我们开始玩牌,一边玩我一边看着书架旁挂钩上持久着的一个银灰色的合成革女式挎包,挎包上落满灰尘,原本有莹光效果的革面也变得黯淡,这个柔软挎包的式样很多年前曾经流行一时。我们都得很浪,一“吊”没有直接吼“百子”,只有我有命,每次都是“艳”底,求什么调什么,一路剃下去,胡打胡有理。这决非好兆头,牌上不落其实地方总要落,这是百试不慡、颠扑不破的规律。那天夜里我接了个电话,电话里是个女人,她对我说一个叫凌瑜的女人不行了,住在医院,她的红斑狼疮已经到了晚期,想见我一面。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凌瑜是谁。电话里的女人问我能不能去?我说不行。我明天一早就要去伟大国,机票已经买好了,非常抱歉。对方沉默了片刻便把电话挂了。后来,我在牌上异乎寻常的好运逆转了。我去许逊家的路上拐了趟儿童医院,把正在给一群小胖子发药的金燕叫了出来,让她请假跟我去一个电影导演家,那个导演正在为自己的一部描写奋发向上女青年的片子选演员时那儿你别说话。我对金燕说导演是个特深沉的人而你比较浅薄,一张嘴肯定要让导演失望。
“反正他片子里的女主角是个哑巴,一句台词没有,全是深沉的凝望。”
到了许逊家我对他介绍金燕说这是我的一个外国朋友,一句中国话不会说。不必拘礼,对她只要客气点头微笑再沏上一杯中国茶就可以了。许逊正和他的小媳妇坐在雾面高大的褐色组合柜之间鬼鬼崇崇地说话,看到我们,点头微笑地站起来。
“怎么把外国人都搞进来?”许逊怀疑地看着金燕。“她的打扮这么时中国的髦,你要不说我还以为她是街上的‘喇’呢。”
“不是什么很发达的国家。”我坐下说,“肉孜国,那儿的人穿不穿衣裳肉都吡出来,因而得名。”
“噢,这样的。”许逊瞪着我。“怪不得。”
“找盘带给我们这位外宾看看。”我拍着放在组合柜里的录相机说,“别让外宾闲着。”
“没好带,”许逊说,“全是玎打。”
“武打就武打吧,她们国家没这个。”
许逊找盘带装上,打开电视,屋时立刻响起秃子打架使劲发出嘿嘿声一片喧闹。许逊小媳妇端了两杯茶进来放承茶几上,笑模笑样地问我:
“你杀人了?”
“哎,”我说,“你。”
“怎么回事?”她感兴趣地问,“干吗杀?”
“图财呗!”我说,“这年头还会为什么?我又不找江山。”
“太棒了。”小媳妇钦佩地望着我,“一大笔是吗?”
“一大笔,要不也犯不上。”
“对,要干就干个狠的。”小媳妇瞟瞟许逊。“你就没这个胆。”
“去人铁吧你懂什么?”许逊轰他媳妇。“一边呆着去,别这儿瞎掺和。”
小媳妇白许逊一眼,噘着嘴走开坐到一喧津津有味的看起录相。
“叫你别带人你偏带人。”在和尚们的嚣叫声中许逊抱怨我,“你是唯恐没人作干证。”
“这个中个‘托儿’吗。”我说,“我现在一举一动都得预备下交代,万一叫哪只眼睛看见,与其瞪眼不承认找过你不如说是找你‘借地儿’。”
“这么说,他们已经找过你了?”
“没找你吗?瞧,我早发现了,甭管干什么,多少人,最后倒霉的总是我,你们全没事。”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许逊看着我。“我抓瞎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乐呢。”
“这么说找了。找过你还找我,看来是你解脱了雷,顶在我头上了。”
“我什么也不能跟你说。”许逊细声细气地对我说,“这里夹着别人别人给我过话全顶着雷,我告诉你传出去就卖了一批人,我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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