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他非强逼着自己吃,反覆的呕吐与进食让他咽喉肿痛,可他合著血也会固执地吞咽。他不允许自己得病,更不允许自己衰弱,照顾好了自己,他才能用全部的心力去照顾柳元洵。
&esp;&esp;柳元洵久久不醒,王太医也没有法子,整日愁眉不展,淩晴也总是默默垂泪。
&esp;&esp;有些话不能明说,说了不吉利。可即便不说,大部分人也心知肚明——柳元洵或许永远醒不来了。
&esp;&esp;毕竟他是真的死了一回,就算心跳恢复了,也不见得能清醒。
&esp;&esp;相较其他人,顾莲沼冷静得近乎冷酷。
&esp;&esp;但见过了溶洞前的那一幕,谁也不能说他对柳元洵没有感情,淩晴甚至抽空劝了他两句,让他心情不好不要强忍着。
&esp;&esp;顾莲沼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我很好。”
&esp;&esp;他的确很好。经历过柳元洵的死亡以后,再没什么能击垮他。旁人盼着柳元洵醒,他也盼,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esp;&esp;醒过来当然好。
&esp;&esp;醒不过来,他也要柳元洵拖着这副不能自理的身体硬往下活,就算只有一口气,就算不能说话,就算衰弱到全身发疼,他也要拖着他活下去。
&esp;&esp;只要命在,魂还在,支撑顾莲沼活下去的那口气就还在。
&esp;&esp;他日日看着柳元洵灰败的面容,夜夜抱着那具形销骨立的身躯,早已经痛到麻木,盘踞在心底的,只有挥散不去的恐惧。
&esp;&esp;柳元洵太瘦了,几乎成了一把骨头,顾莲沼每次将他抱进怀里,总错觉自己抱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余温散尽的骨灰。
&esp;&esp;一开始搂着柳元洵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睡,那薄薄胸膛下的心脏太虚弱了,彷佛他稍一睡沉,那颗心脏就会在他无知无觉地情况下停止跳动。
&esp;&esp;他熬了一夜又一夜,实在熬不住的时候,终于想了个笨办法。他开始揽着柳元洵的腿,将耳朵贴在那瘦骨嶙嶙的胸上睡。
&esp;&esp;心跳声依然很微弱,却能支撑他在浅眠中熬过漫漫长夜。
&esp;&esp;就这样绷着脆弱的神经,拖着疲惫的躯体,足足熬了二十多天,待到时间迈入三月中,柳元洵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esp;&esp;……
&esp;&esp;这二十多天里,柳元洵其实断断续续地有过些许感知。可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外界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就像隔了层棉花一样模糊,唯独游走在身上的手的温度是明显的。
&esp;&esp;那手扶着他的腰,拿着湿热的帕子日日替他擦身,无意识的人连排泄也无法自控,可他下i身只是稍稍有了反应,顾莲沼便将他抱在怀里,像是照顾刚出生的孩子一样,替他操持着一切。
&esp;&esp;意识模糊间,他偶尔也会生出一点羞涩,可他太虚弱了,往往只是刚刚觉察到顾莲沼的动作,下一刻便又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esp;&esp;这段时间里,他听过许多人的哭声,可他最担心的那个人,却一声也没哭,甚至连话也不说。
&esp;&esp;沉默,沉默,顾莲沼总是沉默。像是憋了一肚子火,只能用沉默强忍;又像是伤心到了尽头,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
&esp;&esp;对他,柳元洵总是愧疚的。
&esp;&esp;起初亏欠,是因为赐婚逼嫁。
&esp;&esp;后来亏欠,是因为心里有情。
&esp;&esp;他太虚弱了,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缓了好久,才轻轻掀开了眼皮,但短短一瞬后,便又无力地闭上了。
&esp;&esp;可这一幕没有躲过顾莲沼的视线。
&esp;&esp;这样的幻觉出现了太多次,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esp;&esp;顾莲沼手里端着冒热气的盆,盆边搭着洁白的帕子,身体不由自主地定住,屏住呼吸,不敢眨眼,只知道隔着轻缓的蒸气凝望那形容枯槁的人。
&esp;&esp;这二十多天里,他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柳元洵醒过来”的幻觉。一开始,他还会叫他的名字,渴望他能给自己一些回应,可到了后来,他叫出“阿洵”两个字,惊醒的只有自己。
&esp;&esp;次数多了,他就不说话了,到后来,他甚至厌恶起这样的幻觉。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住心脏被抛上抛下的感觉,太痛苦了,就像拚命拉扯一根本就绷到极限的弦,谁也不知道下一瞬会不会断。
&esp;&esp;顾莲沼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盆里的水都凉透了,他才迈开僵硬的步子,转身去室外换新热的水。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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