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模样还是那般肃穆冷硬,深眼窝,棕皮肤,垂眼见她时会多几分柔和。可能是她自以为的,也可能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度的恐慌,她心里的委屈像不断在热气里升腾的泡沫,叽里咕噜地生成又破碎。
她无法自遏地扬臂扑到他怀里,很想把那些乱哄哄的事倾泻而出,可又唯恐他在意并对她审判。
傅砚清抬手捋了捋她顺滑的发丝,不是没察觉她的异样。
他想问她怎么了,乔宝蓓仰起头,自己答了,说是刚刚看了很伤感的电影。
她其实是个泪点很高的人,应该说,是对情感没那么敏感。傅砚清平时很少见她哭,反正对影视作品是这样,还常常能听见她振振有词的吐槽。
他倒是好奇起她是看了什么电影,随口一问,乔宝蓓如惊弓之鸟,慌张地吐出看了得有八百遍的《霞光万道》。
她的确很喜欢这部电影。
傅砚清本不疑有他。
晚饭之后,看她碗底省了三分之二的菜,傅砚清双眼微眯,再度审视起这昭然若揭的反常。
“吃这么少,是今晚的饭不合胃口?”傅砚清开门见山地问。
乔宝蓓打起警惕心,今天做饭的阿姨也竖起耳朵。
“没,没有。”她赶忙否认,扯出一个值得信服的缘由,“明天理发店剪彩要合影留念,我今天不想吃太多,以免水肿发胖。”
傅砚清不置可否:“不差这一餐。”
“况且你也不胖。”他又补充。
胡说。每次做的时候都快把她的腿肉掐挤出去了,如果不是嫌她胖,怎么还日日监督她运动?
乔宝蓓半点不信。
这两天夫妻生活过得太频繁,夜里傅砚清没再折腾她。乔宝蓓开始习惯枕在他身边,或抱他精瘦的腰身,或装作无意地抚他丰满的胸肌。
她藏了心事,很多时候是兜不住的,很想往外放。无数次想问傅砚清,如果她从前交往的男人突然像个狗皮膏药一样对她死缠烂打,但她端正态度没有做出任何背叛他的事,他会不会原谅她并帮她摆平一切?
她理应坦白。
可面向傅
砚清,她有口难言,心里仿佛有一根布绳在不断拧绞绷紧。
一个李逢玉就让他在意成那样,更何况严博扬呢?她可以坦白,但她赌不起,这根刺若是扎在他心里,是否有一天会连根把她也一起拔起。
乔宝蓓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作为枕边人,根据腕表的健康反馈,傅砚清万分确定他的妻子藏了心事,绝不是为减肥消肿那么简单。
去公司的路上,他没看报表,十指交扣落在膝上,析毫剖厘地思忖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把时间主要分为四段,乔宝蓓来公司休息的时段,他去开会的时段,以及她独自在家的时段,还有他回家的时段。腕表的健康状态尚且能分段分析,充作参考,但重新嵌入的窃听器并不能拨回过去。
不过也足够了,看看她脉搏的波动就好,他足以分析出来——是她发现他的秘密,还是她自身怀揣秘密-
理发店开业的剪彩仪式是在上午十点,刚好卡着商场开门的时候。
这时人流量不多,搞些仪式感不至于太混乱,但乔丽珍有信心,昨天的直播间既已经把全场优惠活动的热度打出去了,今天的客人一定只多不少。
在乔宝蓓的车堵红灯时,她可劲儿地催促不能迟到赶紧来,否则可能连人都挤不进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乔宝蓓瞄眼红灯,觉得她真是异想天开。还要怎么再快?等绿灯的时候快速等待?
她开车讲究稳妥,卡着约定的时间才停到地下车库。坐直梯上三楼,不用打电话寻求指引,乔宝蓓也能在右手边的黄金段位一眼瞥见那摆满花架的理发店。
整个店以奶油白作为主色调装潢,爱丽两个字被冠以英文名重新设计过,高级且没那么土气,大片的白由绿植点缀,原木的架子摆满各类杂志,每一处,每一个地方,都和她记忆里的第一家爱丽理发店大相径庭。
乔丽珍开第一家店时,店铺小小窄窄的,也就只能容下一个前台,三组座椅,那时候还没吞并隔壁倒闭的蛋糕店进行扩店,没有店员,都是丽珍自己操持所有。
她年轻漂亮,又是单身女人,经常有四邻八舍的男人故意找茬揩油。
所以乔宝蓓除了在前台做作业,还负责盯梢这种人。一旦有人想摸个小手开个黄腔啦,她就会故意拿起课本在丽珍旁边背诵。
这些男人有贼心没贼胆,被扫兴致就会乖乖坐好,用这种手段简直屡试不爽。
每个店员会有属于自己的胸牌,乔宝蓓也不例外。丽珍给她安排了一个特高大上的职位:副经理。
其实理发店都很会搞这种噱头,什么高级资深发型师什么设计总监的,听着比较好听而已。不过现在店员多了,丽珍不再身兼数职,等级制度倒还算严谨的。
乔宝蓓今天特意穿了个套裙,戴个胸牌,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剪彩仪式顾名思义,就是排排站剪个彩带合个影,仪式过后,重头戏在揽客。
丽珍把她拉来,就是要她在门口迎宾,当人形立牌招揽客户。
挖的坑在这里呢,真是个阴险的坏女人。
埋怨归埋怨,乔宝蓓还是老实巴交地打起十二分精神做着迎宾工作。
时间拨到中午,商场客流量剧增,确实像丽珍预想中的那样门庭若市。
乔宝蓓穿着十厘米的高跟,脚都快站麻了,更别说一直维持饱满笑容的脸,她感觉苹果肌都要嵌形了。
做服务业很不容易,尤其是女人,不过她的工作还算简单,甚至挺有情绪价值的,经常有人夸她漂亮,并且真的因为她的招揽而进门体验。
偶尔会有男人对她投来黏腻恶心的眼神,或是做出掩耳盗铃的偷拍行为,每当这种时候,和她一起迎宾的小妹都会去出声制止。
尽管妹妹态度再如何好,也少不了易碎的男人痛斥一顿,仿佛女人的敏感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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