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知夫人这两年衰老了不少,心性儿也渐渐软和些许,脸上的刻薄之态竟似柔和了些。她就一个儿子,三个孙儿,此时她只有对儿子的忧心。
漫天风雪,儿子没有从京城捎信回来,同知大人想派暗卫去京城打探消息,雪路难行也是不易。
老夫妻心里急得上火,却也只能硬撑下去。
同知大人的心里在天人交战中,如若储君败,成王败寇,储君的近臣都不得善终,那他冯氏家族满门……
还有他的庶弟一家,主仆两三百口……
从小到大,他这个嫡兄对庶弟母子恨之入骨。母亲本与父亲鹣鲽情深,只因迟迟没有怀上他,阴差阳错纳了妾室吴姨娘。
温婉贤淑、知书识礼的母亲因怨愤彻底变了性子,每日里以磋磨吴姨娘为乐趣来惩处父亲的变心。
他这个嫡兄可没少欺负庶弟,如今都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回首往事,他觉得自己虽然是嫡出却是如此小家子气!
如若生变,他们冯氏家族全都不得善终,抄家、流放、问斩、沦为奴籍……
窗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屋内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同知大人的脸色阴晴不定……
***
云城终于雪停,只是周边的寒气袭来,滴水成冰。
全城缟素,也无半丝喜色,更无年味。
全云城百姓也听衙差敲锣通知过国丧,诸多禁忌已经家喻户晓。
举国守孝百日,不办喜宴,若遇嫁娶,另择佳期。
青楼大门紧闭,拒绝恩客上门。国丧期间,入青楼妓馆者,斩立决。
冯老爷忧心忡忡,虽是庶子出身,可他毕竟是官家子弟。
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大侄儿伴在储君身边多年,老国君驾崩,新君未明。
虽然他与兄长早就分家,可毕竟是同宗同源亲兄弟。如若储君不能即位,大侄儿落不得好,他这个叔父又哪里能善终?
此时冯老爷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株连九族”像一根绳索牢牢的套在他的脖颈上。
他们冯氏家族一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家业家财不重要,保住他的妻儿、孙儿的性命才要紧啊!
留得命在、有家中赚银子的方子在,他再起家不过是朝夕之间。
冯老爷背着手坐在书房里纹丝不动,这种命运被把控在他人手中的危机感,令他心慌气短。
他的儿子、儿媳、孙儿,还有未出生的龙凤胎孙儿……
他不敢往下想了。
云城距京城数千里,他害怕明日起床天就变了。
他和老妻活了五十多岁,早就能从容面对生死。他的孙儿都才几岁,稚子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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