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的脚尖,随意地一挑,就像踢开一块挡路的石子。那具曾经承载着【斩我】境王者威严的躯体,便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被轻飘飘地踢飞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毫无尊严的抛物线,最终“砰”的一声,砸落在远处的乱石堆中,激起一片尘埃,再无声息。
他缓缓弯下腰,伸手,从那被踩得稀烂的泥土与血肉之中,将那件依旧缭绕着淡淡赤色光华的【赤帝仙衣】碎片,拎了起来。那动作,从容得仿佛是在自家的衣柜里,挑选一件寻常的外套,丝毫没有面对一件极道帝兵时应有的敬畏与凝重。
他拎着仙衣的一角,随意地抖了抖,将上面沾染的血污与焦土震落。那足以让任何一位王者都为之疯狂,甚至不惜发动灭宗之战也要抢夺的帝兵碎片,在他的手中,温顺得如同一块普通的棉布,其上那残留的,足以焚灭万物的炽热帝威,早已被苏哲体内那更加霸道的皇道本源彻底镇压,连一丝反抗的涟漪都未曾泛起。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着身旁那个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仿佛对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没有丝毫实感的帝瑶,招了招手,脸上那冰冷的漠然瞬间消融,化作了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过来。”
帝瑶迈着小步,乖巧地走到他的身边。
苏哲将那块看起来破破烂烂,却依旧流淌着不朽神性的赤色仙衣,在帝瑶面前晃了晃,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虽然不能吃,而且有点烫,”他意有所指地笑道,“但拿来当个披风应该还不错。你看,这天色,晚上有点凉。”
这番话,通过那些依旧在虚空中颤抖、波动的秘法水镜,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北寒道州所有顶尖势力的耳中。
一瞬间,万籁俱寂。
万丈冰渊之下,那具古老的龙尸魂火狂颤;堕落魔域之中,那尊白骨王座上的古魔险些将自己的骨质扶手捏碎;不朽神山之巅,那白须老者更是手一抖,将自己珍爱了数万年的白玉棋子,掉落在地。
他们听到了什么?
将一件货真价实的,沾染了真正大帝法则的极道帝兵,当成……披风?
理由是……晚上有点凉?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谬,更奢侈,更……暴殄天物的事情吗?!
这已经不是在炫耀武力了,这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对世间一切至宝的绝对蔑视!仿佛在他眼中,所谓的帝兵,与凡人身上的一件普通衣物,并无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帝瑶并不知道这件“披风”的价值,她只是好奇地伸出那根白皙如玉的纤纤素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块赤色的仙衣。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仙衣之上,原本还残留着一丝丝属于赤帝的,足以将【斩我】境王者都灼伤的炽热帝威,在与帝瑶那微凉的指尖接触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君王的士兵,瞬间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与狂暴,变得温顺无比,甚至还主动散发出一层柔和的,暖洋洋的红光,仿佛在讨好,在亲近。
帝瑶眨了眨眼,似乎觉得这件“披风”的手感还不错。她学着苏哲之前的样子,也拎起仙衣的一角,然后,有些笨拙地,将其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刹那间,天地仿佛都为之失色。
那件充满了太古血与火气息,见证了一位大帝崛起与陨落的赤色帝兵,披在帝瑶那纤柔的肩上,非但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与她那身古朴华贵的金色宫装,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了神性与高贵的和谐美感。赤色的流光,如同晚霞,在她那乌黑如瀑的及踝长发间静静流淌,将她那张本就完美得不似凡间的脸庞,映衬得愈发圣洁,愈发不可侵犯。
她仿佛不再是那个心智单纯的失忆女子,而是一位自神话纪元苏醒,即将踏上征途的无上女帝。
然而,就在帝瑶披上仙衣的那一瞬间。
她的红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从她的喉间,无意识地呢喃而出。
“赤……”
仅仅是一个字,后面的话,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锁在了她的记忆深处,再也无法吐露分毫。
她眼中的那抹迷茫与悲伤,也随之迅速褪去,再次恢复了那份纯净与空灵,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苏哲,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一切。
他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心中对于帝瑶那神秘莫测的身世,又多了几分猜测。
蓝星?九天十地?亦或者古武大陆?很有可能,都是一片星空。
但他没有追问。
他只是伸出手,用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柔的动作,揉了揉帝瑶那披着赤色仙衣的头顶,那温暖的掌心,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无论你曾经历过什么,无论你是谁,从今以后,有我在。
这温馨而又充满了无尽宠溺的一幕,再次通过那些秘法水镜,狠狠地冲击着北寒道州所有大人物的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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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将帝兵当成披风,是奢侈与霸道。
那么现在,这份在王者陨落,尸骨未寒的战场上,依旧旁若无人地,对一个女子流露出的极致温柔与守护,则是一种更加恐怖,更加令人心悸的……自信!
那是一种,将整个世界都视为自家后花园,将所有强敌都视为可以随手碾死的蝼蚁之后,才能拥有的,绝对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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