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嘴角微微扬起。
他没有再看身旁神情复杂的云姝,目光重新落回舰桥的主屏幕之上。
那片光幕,如一面映照着人间炼狱的镜子。
男孩瘦小的背影,在幽暗的矿道中,显得单薄而清晰。
苏哲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仿佛一位最有耐心的猎人,在观察着自己选中的猎物。
又仿佛一位最挑剔的匠人,在审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白日过去。
矿洞深处,到了每日唯一的放饭时间。
一名凶神恶煞的监工,提着一个巨大的木桶,将一团团黑乎乎,散发着馊味的糊状物,粗暴地扔在地上。
矿工们蜂拥而上,如饿了数天的野狗,疯狂争抢。
男孩没有去抢。
他只是安静地等到所有人都抢完,才从地上捡起一块被人踩得不成样子的,最小的黑面包。
他捧着那块比石头还硬的面包,走到一个角落,正准备啃食。
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不远处。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矿工,正蜷缩在潮湿的岩壁下,不断咳嗽着。
他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连站起来去领食物的力气都没有。
周围的矿工,对他视而不见。
甚至有人嫌他咳嗽声烦,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
男孩看着那名老矿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块赖以活命的黑面包。
他瘦小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饥饿,像一头野兽,在他胃里疯狂咆哮。
他只犹豫了一瞬。
随即,他站起身,走到那名老矿工面前,将手中那块黑面包,轻轻放在了老人干裂的手中。
老人浑浊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睁大。
男孩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回了自己那个阴暗的角落,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他的肚子发出了清晰的咕咕声。
舰桥之上,云姝捧着茶盘的纤手,微微一颤。
她不理解。
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黑夜降临。
矿洞的劳作终于停止,疲惫的矿工们各自找地方沉沉睡去。
鼾声,梦呓声,与岩壁滴水声交织在一起。
男孩却悄悄地,从一个岩石缝隙中爬了出来。
他来到一处废弃的矿道。
借着远处油灯的微弱光芒,他拉开一个不成章法的拳架子。
他稚嫩的拳头,带着风声,一拳一拳地,对着空气挥出。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破烂的衣衫,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
他的动作,笨拙,可笑。
没有任何章法,更谈不上什么威力。
可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双眼睛里,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也没有麻木。
只有一簇不肯熄灭的,倔强的火焰。
他想变强。
他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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