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童与昭华钻进芦苇荡时,夜色已浓得化不开。风穿苇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暗处摩挲,搅得人心头发紧。脚下的淤泥陷没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上三分力,冰凉的泥水顺着裤管往上爬,冷得人骨头缝里都发颤。
“黎童,你看这水纹!”昭华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
黎童猛地顿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原本平静的水面上,正一圈圈荡开细密的涟漪,不是风动,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潜游,速度极快,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是影杀卫的‘水鬼’!”黎童心头一沉,反手抽出短刀,刀刃在月下泛着冷光,“他们水性极好,专在水里偷袭,《孙子兵法》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不能在水里跟他们耗!”
话音未落,水面“哗啦”一声炸开,三道黑影如鲶鱼般窜出,手里的短匕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为首者狞笑一声:“拿命来!”短匕直刺黎童心口,招式狠戾,正是玄莲教的“锁喉式”。
黎童早有防备,拽着昭华猛地后跃,脚在苇秆上借力一蹬,身形如惊鸿般斜飞出去,避开短匕的同时,短刀顺势劈向对方手腕——这招正是从娘的札记里悟的“莲心破?顺水势”,借对方扑来的力道反制,恰合《鬼谷子》“反以知彼,覆以知己”的道理。
“嗤”的一声,短刀划破水鬼的衣袖,带起一串血珠。那水鬼吃痛,却不退反进,短匕变招刺向黎童腰侧,另两名水鬼则左右包抄,封死了退路。
昭华反应极快,长剑出鞘,挽出三道剑花,精准地格开左侧水鬼的短匕,同时喊道:“左三苇秆是空的!”她方才踩过那里,深知虚实,这声提醒正是《孙子兵法》“地形者,兵之助也”的活用。
黎童会意,借着与正面水鬼拆招的间隙,猛地矮身,撞向左侧水鬼的膝弯——那里正是昭华说的“空苇秆”方向。那水鬼果然脚下一虚,踉跄着栽进淤泥里,黎童趁机短刀横削,逼退正面之敌,回身一把将昭华拉到身后:“守住右翼!”
“好!”昭华长剑一抖,剑势陡然凌厉,“落英剑法?惊鸿”如漫天花瓣洒下,逼得右侧水鬼连连后退。她虽身形纤细,此刻却透着一股不让须眉的锐气,剑招里藏着平日练的“八门步”,每一步都踩在“生、开”二门的方位上,守得密不透风。
黎童专攻正面水鬼,短刀使得愈发灵动。他想起札记里“莲心之巧,在借势”的话,故意卖个破绽,让对方短匕近身,待对方力尽的刹那,突然拧身,借着苇秆的弹性旋身避开,短刀则顺着对方的手臂滑下,“噌”地挑飞其手中短匕,反手用刀背磕在他后颈。
那水鬼闷哼一声栽进水里,溅起一片浑浊。
“还有一个!”昭华的声音带着喘息,长剑已被对方短匕划开一道口子,手臂渗出血珠,却依旧死死咬住牙关,剑招未乱。
黎童心头一紧,刚要回身支援,却见那仅剩的水鬼突然转向,短匕竟弃了昭华,直扑黎童怀里的札记——显然是认出了册子的重要性。
“休想!”黎童怒喝一声,短刀反握,刀身贴着小臂划出一道寒光,正是“莲心破?藏锋势”,将《鬼谷子》“阴道阳取”的诡谲藏在刚猛之下。这一刀既护了札记,又直取对方咽喉,逼得水鬼不得不回匕自保。
就在这瞬息之间,昭华忍着臂伤,长剑如灵蛇出洞,精准刺入水鬼肋下——正是黎童方才撕开的旧伤处。“噗”的一声,水鬼惨叫着沉入水底,再没浮上来。
芦苇荡重归寂静,只有两人的喘息声和苇叶摩擦的轻响。
黎童急忙抓过昭华的手臂查看,伤口不算深,但血珠正不断往外冒,他赶紧撕下衣角替她包扎:“怎么这么傻?不知道躲吗?”语气里带着后怕,手上的力道却放得极轻。
昭华咬着唇笑了笑,额角的汗滴落在黎童手背上,滚烫:“《吴子》说‘夫战,勇气也’,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拼命。”她看着黎童怀里的札记,“伯母的字沾了血可不好看。”
黎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暖又酸。他低头包扎,不敢让她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只是闷声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知道啦。”昭华乖乖应着,目光却落在水面上,突然“咦”了一声,“你看那是什么?”
黎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月光下,方才水鬼沉没的地方,浮起了一块残破的木牌,上面刻着半个“月”字,与苏莲漪给的莲花木牌材质一模一样。
“水、月……”黎童猛地想起札记上被晕染的字迹,“娘的札记里说秘录藏于‘水、月’有关的地方,难道……”
他正要伸手去捞,芦苇荡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笛声,曲调苍凉,正是玄莲教召集教众的信号。
“他们追来了!”昭华握紧长剑,“走吗?”
黎童望着那块木牌,又看了看远处隐约晃动的火把,眼中闪过决断:“捞起木牌再走!这或许是姨母说的‘景门’之兆,不能错过!”
他俯身探入冰冷的水中,指尖刚触到木牌,就听“咻”的一声,一支冷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钉在旁边的苇秆上,箭尾还缠着玄莲教的黑纱。
火把越来越近,脚步声、呼喝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黎童一把抓起木牌,拽着昭华就往芦苇荡更深处跑:“往‘休门’方向!那里水流急,能冲散踪迹!”
两人在及腰的芦苇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身后的追兵如影随形,冷箭不时从耳边呼啸而过。黎童紧紧攥着怀中的札记和半块木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解开这“水月”之谜——这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娘,为了拼死护着他们的姨母。
苇叶划过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疼,却比不上心头那股滚烫的信念。前路依旧藏着无数凶险,但只要两人并肩,再深的黑暗,总有闯过去的可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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