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赵野那么好的鼻子,也不像章絮关逸酒兴言对人血有一定的敏感性。他走到洞口的时候闻见那么大的血腥味还以为是从自己手腕上传来的,有些傻傻呆呆地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紧跟着喃喃自语,“怎么这么臭的血味,容吉闻到肯定要嫌弃我身上脏,讨厌。”又皱紧了眉头。
赵野几个还在山下用芭蕉叶铺马棚的顶,没空照料他,只要他一个人赶紧先到山洞里来,就是简单休息一番也成,容吉已经在这里等他了。
他甚至有闲情逸致在洞口思虑片刻,想着是脱衣服还是不脱衣服。脱了衣服就光着了,他不像赵野和关逸,膀子大,给人安全感足,他算是偏瘦的那种男人,身上有股子书生气,所以不太想和那群男人比较,怕给他们笑话。
可不脱,那味道真的很难闻,他再多闻两回,就要吐出来了。
正是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瞧见地上的那枚响箭。他认得出来,那是容吉的,赵野怕大家分不清,就让章絮在上面刻了字。那几个文盲不认识,他可不能不认识。刻字的时候章絮不知道胡语怎么写,问他究竟刻什么的时候,他还刻意去《诗经》上翻了两个看起来特别喜庆的同音字。
响箭怎么会在这里?梁彦好弯下身去捡,宝贝似的握在手心里,还用指腹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抬头往洞内看,开口道,“容吉,你在里面么?怎么不出来迎接我,我今天做了好多事情,章娘子还夸我来着,具体说了什么,等会儿让赵野翻给你听。”
仍旧是熟悉的公子气。
呼衍容吉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了,她仰头看着那只举在空中颤颤巍巍的兽爪,认命地抬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希望可以留下一命。
“嚎——”黑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一击毙命,先是一声怒吼,接着挥手向下。
梁彦好听见了动静,定睛一看,看见了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呼衍容吉,和看起来很惨但是居然仍有力气残害她的猛兽,那是根本来不及反应,丢开手里抱着的吃食与各种用具,十分生疏地想要扑过来推开那只黑豹。
“滚开!”男人的声音在黑暗的洞穴内响起,这份安心要她沉寂下去的心再次鼓动起来。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明明可以是赵野来,关逸来,章絮来,酒兴言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梁彦好来得有经验,知道怎么处理这种紧急情况,可偏偏就是梁彦好赶到了。
他力气不小,可也是饿了大半日没吃一口馕饼的模样,再加上洛阳前段时间忽然兴起的瘦弱公子风气,他不爱吃得太饱,所以这会儿要推开猛兽,也是有气无力的。
只见他一个没推开,反被黑豹一巴掌扇到了脸,把他下颌拍脱臼了,疼得那是一个嗷嗷叫。在场的三个,就他喊得最痛。
本来呼衍容吉都痛得没一点力气了,被他这么一闹腾,高兴得不得了,躲在黑暗中轻笑了几声,笑他笨,笑他怎么这么笨,明明只要补上最后一击就可以放心耍帅的事情,也能做得如此笨拙。
梁彦好才不记得耍帅呢,他都没想着先把自己的下颌扶正,反而耷拉个下颌在脸上,跪在猛兽边,又哭又叫的,那是眼泪和口水一块儿往衣服上掉。接着用不熟悉的手法,从衣服里掏出那把随身的,镶嵌了各种宝石但是完全没开刃的匕首往猛兽身上扎,看似狠厉地给人家挠痒痒。
黑豹见状,傻眼了,一时不知道是呼衍容吉的威胁更大,还是梁彦好的威胁更大,垂着个脑袋左顾右盼的,最后想想,还是选了看起来活蹦乱跳的梁彦好。
光这会儿功夫,都够呼衍容吉从地上爬起来了。
从没打过这么开心的架,女人笑得是背疼又肚子疼的,赶快抓起短刀给黑豹补了几记,彻底要了它的性命。
黑豹倒在二人之间,逐渐闭上了幽蓝色的眼睛。她坐在地上喘气,心里又复杂又纯粹的,问,“ЮучмэдэгYйбайжяагааднадрууцоиодбайгааюмбэ”(什么都不会还扑上来干嘛?)
梁彦好回不上话,他用手托着他的下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但实际上已经够狼狈了,非常狼狈,说句不爱听的,这会儿与乞丐没差,就是街市上坐着的那些,也没他眼下这样难看。
“你……”男人吐掉一口口水,伸着个舌头与她沟通。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看着对方的表情交流,梁彦好看见了呼衍容吉又嫌弃又心疼的神情,吃力地说,“你……妈的痛死我了……呸……啊……谁来救救我……”掉了好些眼泪。
最后艰难补充道,“因为……因为你在这里啊。”
第78章亲吻(梁容)要吻她,要迷惑她,要哄……
他们隔着一只将死的黑豹四目相对。
应该是太累了,都不想动,呼衍容吉看着他疼得掉眼泪,呜呜地哭,忍不住发笑,觉得他好可爱,心想,世上怎么会有像他一样的男人,这么轻易就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好叫她跳过口头上的繁复交流与沟通毫不费力地读懂他的心。
真有那么疼么?
她见他想扶自己的下颌,结果伸手碰了下皮肉就疼得不行,有些半信半疑,于是半撑着手臂抬起另一只手去碰他的下颌,想学着试一试。谁知道指腹方触及男人的面颊,就换来梁彦好更为惨烈的叫声,“啊!不行不行……”口水滴滴答答地掉,掉了一地,“别碰我……呜呜呜……真的好疼。”又苦着脸冲她摇了摇头。
呼衍容吉都没想过他会来,盘着腿坐在原处,问,“ЧисаяминийнэрийгдуудсанууБисонссон。”(你刚刚是不是喊了我的名字?我听见了。)说完觉得他肯定听不明白,便学着他们汉人的语调念了声,“容吉。”再伸手指了指自己。
梁彦好有些手忙脚乱,听见她问话,心里急,但是嘴里答不上话,一开口,眼泪就往下掉,跟个娃娃似的,太丢人了,所以支支吾吾也没句完整的话。
女人很宠他,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会莫名觉得心里很暖和,见他半天处理不好,干脆扶着墙半站起来,跨过地上的那匹死豹子,走到他的身边,伸手帮他把下颌扶住。
“ЧиYнэээрэнэгюм。”(你好笨啊。)她的脸逐渐凑近,而后轻轻吹了吹他觉得疼的地方,就像哄摔疼了的小娃娃那样,哈出热气,暖暖的,吹得他耳根又红又热,“Хэрэваяарчбайгааболбуцаажθгчболоуу”(要是着急的话,我帮你弄回来?)
她以前有见过阿兄给脱臼的羊蹄掰正,好像也就是让那羊往地上一躺,再踢两脚就好的事情,没有多难,于是她想,给梁彦好把下巴接上,也就是用点力气往上拍两回的事情。
梁彦好听不懂,他只觉得呼衍容吉肯定不会害自己,便不想就点了头。
“ДарааньзYгээрлдуулгаварайбайж,θдθлжбологй。”(
那你听话啊,别动,很快就能好。)女人忍着背上的疼痛从地上跪立起来,仔细谨慎地抱住了梁彦好的脑袋,抱得紧紧的,就怕一时失手给他弄疼了,也不管浑身的腥臭味快把他熏吐过去,就用两只手交叉着绕过他的下巴,慢慢地摸到了他耳朵下面脱出的关节处。
做这种事情一定要趁其不备嘛,不然就是疼痛加倍。
所以她说,“梁彦好。”标标准准地喊他,这招特别有效。他怪死了,就喜欢听自己喊他的名字,一喊完人就老实。
他正襟危坐,松了抓在她手臂上的手,安心地等她来。谁知道等来的是她一回两回三回,四五回的轮番尝试,“啊!啊啊——”疼得他坐在原地大叫,哭得那是一个梨花带雨。偏偏信她,觉得她能把这件事做好,所以除了喊痛,其余的一声不吭。
直到半盏茶后,他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塔”声,下颌关节传来一阵让他头皮都发麻的剧痛后,嘴巴终于能动了。
“你……”他一能动便转过身去看她。这段时间总是和大家一块儿相处,鲜少有与她独处的时机,所以他觉得当下尤为宝贵,“是我喊你的,他们和我说你在这里。”解释完又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容吉。”
必须要承认,再怎么相似的读音,用汉话和胡语念出来都是有细微差别的,汉话的语调很强烈,像在唱歌,呼衍容吉还从没听说过有人能把她的名字念得像一首歌。
“Хэиядраадунмаарсанагдаадбайаарньнадайжааанэвчи。”(不疼了就陪我躺会儿吧,我好累,想睡一会儿。)呼衍容吉并不是那种很喜欢诉苦的女人,也不喜欢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可能年青的时候会在意这些东西,不过现在觉得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单纯觉得,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ХэрвээчинададгараасунгавалбYрдээрбайбайсан。”(如果你愿意借只手臂给我,那再好不过。)
这里绝对不适合被人拿来当床铺用,他嫌弃得厉害,眉头皱紧了又松开,闻了两下要作呕,又努力忍住,“不能换个地方么?我难受。”男人垂眸,看见她已然自若地躺下,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今日听你的。”
一身的华服肯定是不能再要了的,这会儿沾上他们三个的血,谁来也洗不干净,梁彦好还挺喜欢这身的。事实上每件能被他穿上身的衣裳他都喜欢,他乐忠于当花孔雀。
花孔雀……也不知道呼衍容吉会不会来欣赏。
他还不想睡觉,尽管今日的辛苦已经超越了他过往的二十余年,但他还不至于累到闭上眼睛就能睡着的地步。男人闲来无事就喜欢看她,可能是因为她太好看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梁彦好的两颗眼珠子几乎长在她身上。眼下时机又正好,只有他们俩,所以他自然地转过头,偷看她,趁着黑,趁着四下无人。
成年之后,大多数人都会失去做这种简单小事的情趣,细心地观察一个人,愉悦地享受片刻宁静,和喜欢的女人什么都不做,也不说话,相互依偎着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也许可以牵手。他突然哼了声,哼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便忽然窸窸窣窣地动起来,要去摸她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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