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至梧桐落
我爷活到八十四岁,临终前还攥着我的手腕反复叮嘱:“祝家夼那棵老梧桐,立秋夜里别靠近,听见哭也别回头。”这话我记了二十多年,直到2018年秋天回村帮忙收苹果,才真正懂了其中的分量——有些事儿,真不是科学能说清的,就像老家那些口耳相传的邪乎事,带着泥土的腥气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刻在每个村里人的骨子里。
祝家夼在烟台栖霞的山里,三面环山,就像个被大山抱住的窝,村里百分之八十都姓祝,我家是外姓,早年爷爷逃荒落户在这儿。村西头的河沟边,孤零零长着一棵老梧桐树,树龄比村里最老的老人还大,三人合抱的树干,树皮皲裂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每到夏天枝叶茂密得能遮大半个河沟,可就算再热,也没人敢在树下多待。老人们说这树底下压着东西,我小时候问过爷爷,他只含糊其辞:“是个冤魂,跟树长到一块儿了。”
那年我三十岁,在城里做电商,爸妈年纪大了,苹果园忙不过来,刚好赶上秋收前的农忙,我就请了半个月假回村。回去那天是农历七月底,秋老虎正凶,车开到村口,远远就看见那棵老梧桐,叶子竟然已经黄了大半,比往年早了一个多月。我爸在村口接我,看见我盯着梧桐树看,脸色沉了沉:“别瞅了,这树今年邪乎得很,前几天村里二柱家的羊,拴在树旁边,转头就没了,找了半天才发现掉进河沟里,脖子拧得跟麻花似的。”
我当时只当是巧合,山里野兽多,羊受惊掉沟里也正常。可住了没几天,我就发现这村里的气氛不对劲。往年秋收前,家家户户都忙着修整果筐、检查梯子,晚上村口的晒谷场还会有人乘凉聊天,今年却家家户户早早关门,天黑后村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只有那棵老梧桐的叶子,在夜里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有人在低声哭。
我家的苹果园在山半腰,离老梧桐不算远,每天要去园里摘袋、套袋,傍晚收工回家,必经之路就在梧桐树下。头几天天还亮得早,路过时没什么异常,直到八月初六那天,我帮爸妈忙到天黑才往回走。山里的天黑得快,明明刚过七点,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土路上晃悠,快到梧桐树下时,突然听见一阵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很轻,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顺着风飘过来,凉丝丝的,钻进骨头缝里。我心里一紧,停下脚步仔细听,声音确实是从梧桐树方向传来的。我想起爷爷的话,想赶紧走,可脚像被钉在地上似的,挪不动步。手电筒的光扫过树干,突然看见树皮上有一片暗红的印记,像是刚渗出来的血,顺着裂纹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闻着有股甜腥气。
“谁在那儿?”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哭声突然停了。周围静得可怕,只有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盯着我。我不敢多待,拔腿就往家跑,跑了几十米回头看,只见手电筒的余光里,梧桐树的枝桠影子在地上晃悠,像是有个人形在树下站着。
回到家我心还砰砰直跳,跟爸妈说了这事,我爸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拍着桌子骂道:“让你别靠近那树!你怎么不听?”我妈赶紧去厨房拿了碗清水,撒了点米,在门口念叨了几句,才坐下来跟我细说这梧桐树的来历。
原来这树底下,真埋着一个女人。民国年间,村里有个姓祝的姑娘,长得好看,却被村里的保长看上了,要强娶她做小妾。姑娘性子烈,死活不从,就在立秋那天晚上,跑到梧桐树下上吊自杀了。村民发现时,她的尸体已经跟树枝缠在了一起,解都解不开。后来村里人为了平息这事,就把她埋在了树下,还请了个先生来做了法事,说要让她跟树长在一起,永世不得超生。从那以后,每年立秋前后,就总有人听见树下有女人哭,还有人说见过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在树下徘徊。
更邪乎的是,村里老人们都流传着一个说法:“立秋不喊秋,蓐收收人头。”说立秋那天,掌管秋天的神蓐收会打开鬼门关一条缝,要是没人在梧桐树下喊一声“秋来了”,那树底下的冤魂就会出来找人替命。早年村里都会选个胆大的人,在立秋夜里守在树下,等子时一到就大声喊“秋来了”,可几十年前,有个守树的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喊出声,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树下,双手捧着梧桐叶,膝盖跪着,像是在献祭,树叶的脉络里全是黑红色的汁水,跟血一样。从那以后,就没人敢再去守树了,这习俗也就断了。
我听了浑身发冷,原来爷爷的叮嘱不是空穴来风。可我还是有点不信邪,觉得可能是村里人的心理作用,直到三天后的夜里,发生了一件让我彻底崩溃的事。
那天晚上,我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我家是老宅子,木门厚重,敲门声“咚、咚、咚”的,很有节奏,力道不小,不像是风吹的。我以为是村里有急事,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走到门口问:“谁啊?”门外没人应声,敲门声却还在继续。
我心里有点发毛,伸手去摸门栓,刚碰到就觉得一股寒气从门缝里钻进来,冻得我一哆嗦。这时候,敲门声停了,门外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跟我在梧桐树下听到的一模一样!我吓得赶紧后退了几步,大声喊我爸妈。我爸妈被吵醒,披着衣服跑出来,敲门声和哭声却突然消失了。
我爸拿着手电筒去门外看,院子里空荡荡的,月光下只有梧桐树的影子斜斜地照进来,地上撒着几片黄透了的梧桐叶。“是它找上门了。”我妈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这是要找替身啊。”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传开了我家夜里闹鬼的事。村东头的王奶奶来我家,说她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事,当年那个守树的老人,死前几天也听到过敲门声。她让我爸赶紧去请个先生来看看,不然怕是要出大事。我爸本来不信这些,可经历了这事,也慌了神,当天就托人去邻村请了个据说很灵的先生。
先生下午就来了,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穿着青布褂子,手里拿着个罗盘。他在我家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去梧桐树下看了看,回来后脸色凝重地说:“这树底下的冤魂怨气太重,今年立秋没人心喊秋,鬼门关没关上,它已经出来了。你们家离树最近,又有人见过它,所以先找上你们了。”
“那怎么办?”我妈急得直掉眼泪。
先生说:“只能重新举行喊秋仪式,而且得找个命硬的人去守。不然不光你们家,村里还得有人出事。”他看了看我,“你是城里回来的,阳气重,又是外姓,跟这冤魂没牵连,最合适。”
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可看着爸妈担忧的眼神,又想起村里二柱家的羊和那个死去的老人,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先生给了我一张黄符,让我贴身带着,又教了我口诀,说子时一到,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大声喊“秋来了”,喊完就赶紧跑,千万别回头。
立秋那天,村里的人都躲在家里,没人敢出来。傍晚时分,天阴沉沉的,刮起了冷风,梧桐树的叶子大片大片地往下掉,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哀悼。我爸给我准备了一盏煤油灯,又找了根木棍让我防身,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小心。
夜里十一点多,我拿着煤油灯和木棍,慢慢走向梧桐树下。风越来越大,叶子“哗哗”地落,像是有人在耳边哭。我把黄符紧紧攥在手里,手心全是汗,煤油灯的火苗在风里摇曳,照得树干上的裂纹忽明忽暗,像是一张张鬼脸。
我在树下找了个石头坐下,心里数着时间,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周围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轻轻的,像是有人穿着布鞋在走路。我想起先生的话,不敢回头,只是握紧了木棍,把煤油灯举得更高了些。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股寒气从背后袭来,我能感觉到有人站在我身后,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朽的香味。紧接着,那个女人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就在我耳边,哭得撕心裂肺,像是有天大的冤屈。我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心里默念着先生教的口诀,等着子时到来。
突然,煤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变成了青绿色!我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青绿色的火苗照着眼前的梧桐树。树干上的暗红印记越来越多,像是血在往外涌,地上的梧桐叶堆积在一起,像是铺了一层黄色的毯子。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梧桐叶落下的声音。先生说过,这是立秋时刻到了的信号。我不管不顾,猛地站起来,大声喊:“秋来了!”
喊完我转身就跑,身后的哭声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像是在尖叫,还有一阵脚步声紧紧跟着我。我不敢回头,拼命地往前跑,煤油灯都掉在了地上,摔碎了。风在耳边呼啸,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抓我的衣服,我能感觉到那股寒气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我的后背。
就在我快要跑到家门口的时候,身后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我气喘吁吁地回头看,只见梧桐树的方向,一片漆黑,只有几片叶子还在往下掉。我爸已经打开了大门,冲出来把我拉进了家,赶紧关上了门,又用桃木枝在门口撒了一圈糯米。
“没事了,没事了。”我爸抱着我,声音都在发抖。我低头一看,手里的黄符已经变成了黑色,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第二天一早,我去梧桐树下看,发现地上的梧桐叶全被染成了暗红色,像是铺了一层血。树干上的暗红印记不见了,只是树皮变得更加干裂,像是苍老了好几岁。村里的人都说,冤魂被送走了,鬼门关关上了。
我没敢多待,收完苹果就赶紧回了城里。后来我再也没在立秋前后回过村,只是每年都会给爸妈打电话,问那棵梧桐树的情况。爸妈说,那树每年立秋还是会落叶,只是再也没人听到过哭声,也没人遇到过怪事了。
直到去年,我爸打电话告诉我,村里要修公路,刚好要经过那棵梧桐树。施工队想把树砍掉,可锯子刚碰到树干,就有暗红的液体渗出来,闻着有股甜腥气,施工队的人吓得不敢动了。后来村里的老人联名上书,说这树是村里的守护神,不能砍,公路最终改了道。
现在我每次想起那棵老梧桐,都会浑身发冷。我知道,有些民间传言和邪乎事,看似荒诞,可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和恐惧。那棵梧桐树,就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又像一个可怕的诅咒,扎根在祝家夼的土地上,见证着村里的兴衰荣辱,也守护着那个流传了百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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