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孙黻愣了:“那是……”
“被人推下楼的。”男人走到槐树下,踢了踢树根,“他查到开发商偷运文物,那些活字根本不是普通的木头,是明清传下来的老料,上面刻着当年修《镜海志》的秘闻。”
风突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得老槐树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个张开的网。男人从背包里拿出把铁锹:“我uncle埋的不是活字,是证据。当年你妈抢回来的那箱活字,里面有块是用和田玉刻的,上面刻着开发商他爸当年贪赃的账——他们怕被发现,才非要拆印刷厂。”
仲孙黻的心“咚咚”跳。她想起爸埋在树下的木盒子,想起妈布包里的栀子花,想起周编辑没刻完的“家”字——原来他们都在守着同一个秘密。
男人开始挖树坑,铁锹碰到石头,发出“哐当”一声。仲孙黻蹲下来帮忙,手指刚碰到泥土,就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她刨开土一看,是个铁盒子,盒子上着锁,锁上刻着朵栀子花。
“是这个。”男人眼睛亮了,“我uncle的日记里写着,盒子钥匙在……”
话没说完,突然有车灯照过来。两束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接着是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近。男人拽起她就往建筑垃圾后面躲:“开发商的人来了!”
仲孙黻趴在碎石堆后面,看见三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下来七八个人,都穿着黑衣服,手里拿着棍子。为首的是个胖男人,脸上有道疤——她在爸的旧照片里见过他,是当年那个开发商的副手。
“仔细搜!”疤脸男人喊着,手里的棍子往槐树根上敲了敲,“老板说了,找到东西就烧了,看见人就……”
后面的话没听清,仲孙黻只觉得手心发凉。她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没信号。男人攥着她的胳膊,低声说:“别出声,等他们走了再说。”
可那些人没走,径直往槐树下走。疤脸男人蹲下来看了看挖开的土坑,突然笑了:“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啊。”他挥了挥手,“给我挖!挖不到东西,谁也别想走!”
几个人拿起铁锹开始挖,土块飞溅起来,落在仲孙黻脚边。她看着铁盒子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土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男人从背包里摸出把折叠刀,低声说:“等下我引开他们,你拿着盒子跑,往东边跑,那里有派出所。”
仲孙黻摇头:“要走一起走。”
男人刚要说话,突然“啊”了一声——一块土块砸在他背上,疤脸男人正盯着他们藏身的地方,冷笑:“找到你们了。”
七八个人围了过来,棍子“砰砰”地敲着碎石堆。仲孙黻攥着铁盒子的锁,突然想起爸刻字台上的那枚“家”字活字——活字的侧面有个小凹槽,跟这锁孔正好对上。她赶紧摸出口袋里的活字,往锁孔里一插——“咔哒”一声,锁开了。
盒子里没有文物,没有账册,只有一沓照片。照片上是开发商和当年的官员握手的场景,背景是印刷厂的活字架,架子上摆着块玉活字,玉上的字清清楚楚:“贪墨银二十万两”。照片后面还有张纸条,是周编辑的字迹:“若我出事,让小黻交给纪委——她妈用命护着的东西,不能白丢。”
“把东西交出来!”疤脸男人举着棍子冲过来。仲孙黻把照片往怀里一塞,抱着铁盒子就跑。男人挥着折叠刀拦住他们,刀子划在一个人的胳膊上,那人惨叫一声,棍子“哐当”掉在地上。
仲孙黻往东边跑,身后传来男人的喊声:“快跑!别回头!”她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棍子砸在身上的闷响,还有男人的闷哼声。眼泪糊了满脸,她攥着怀里的照片,攥得指节发白——这些照片是爸和妈用命护着的,是周编辑用命藏着的,她不能弄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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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巷口时,终于看见警灯在闪。她扑过去抓住警察的胳膊,指着印刷厂的方向喊:“快去!有人被打了!还有证据……”
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晕过去前,她好像看见老槐树下站着三个人影,爸,妈,还有戴银丝眼镜的周编辑,他们都对着她笑,像小时候一家三口坐在印刷厂门口看夕阳时那样,暖乎乎的。
医院的消毒水味钻得人鼻腔发涩时,仲孙黻睫毛颤了颤。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梧桐叶影落在白被单上,像谁用铅笔描的淡痕。手边的铁盒子还在,锁扣上的栀子花被指尖摸得发亮——她猛地坐起身,扯得输液管响,护士推门进来时正撞见她往口袋里塞照片,白大褂上的纽扣都晃得发颤。
醒了?护士把体温计往她腋下塞,昨晚送你过来的警察说,你抱着个铁盒子喊不能烧,喊了半宿。体温计的玻璃凉得像块玉,仲孙黻突然想起照片里的玉活字,手心攥得发紧。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穿警服的人掀开门帘时,帽檐上的国徽在晨光里闪了闪。仲孙黻是吧?警察把笔录本放在床头柜上,钢笔在纸上顿了顿,昨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叫周砚,周明诚的侄子,我们在印刷厂旧址找到他时,他胳膊上挨了三棍,还攥着把折叠刀护着个土坑——坑里有个空木盒,你知道里面的东西去哪了吗?
仲孙黻摸了摸怀里的照片,纸页边缘被体温烘得发暖。玉活字呢?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周砚说,有块和田玉刻的活字......
警察翻开笔录本,指腹敲了敲某行字:周砚交代了,玉活字当年被你父亲换了。开发商的人当年偷活字时,你母亲抢回来的是个木仿品,真玉字早被你父亲藏进了刻字台的夹层里——我们去你家搜过,刻字台拆开来时,夹层里除了玉活字,还有本你母亲的绣谱。
绣谱两个字刚落,仲孙黻的眼泪就砸在铁盒子上。她想起小时候趴在刻字台边看妈绣栀子花,妈总把绣针别在谱子上,针脚在布上绕出弯弯曲曲的线,像爸刻活字时凿的纹路。警察递来张照片,是拆刻字台时拍的——玉活字被裹在块绣着栀子花的蓝布里,玉上的字被布磨得温润,倒不像账本上的字,更像谁刻的念想。
周砚醒了吗?她攥着照片往起站,输液管在手腕上缠了圈。警察按住她的肩膀:他比你醒得早,正跟纪委的人说话。对了,那个疤脸男人叫刘彪,当年开发商的打手,昨晚被抓时还喊玉字不在你们手里——看来他们找了二十年,都没找对地方。
窗外的风把梧桐叶吹得翻了个面,仲孙黻突然想起爸埋在槐树下的木盒。当年她以为里面是活字,现在才明白,那是爸故意给刘彪留的引子——木盒里装着半张栀子花绣片,跟妈裹玉活字的是同块布,刘彪看见绣片,自然会以为玉字埋在树下,反倒没人去盯刻字台。
我想去看看周砚。她把铁盒子抱在怀里,盒子里的照片被体温焐得发软。警察点了点头:他在隔壁病房,说等你醒了,有东西要给你。
推开门时,周砚正靠在床头翻本旧日记。他胳膊上缠着绷带,袖口露出道浅疤,倒跟王伯说的周明诚胳膊上的疤位置差不多。见她进来,他把日记往桌上推:我uncle的,你看看最后几页。
日记纸页泛黄,最后一页的字迹却格外清楚——维山说要把玉字藏在刻字台里,说那里是小黻妈绣东西的地方,刘彪这辈子都不会去翻。我今日去印刷厂,见刘彪在槐树下转悠,怕是要动手,若我出事,让小黻记得,玉字上的账,是给她妈和维山正名的凭仗。日期是周明诚肺癌去世的前三天。
仲孙黻指尖划过两个字,钢笔水在纸页上洇出淡淡的圈,像眼泪泡过的痕。周砚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放在她手心——是枚没刻完的活字,木头跟周明诚盒子里的字一样,上面只凿了个字的轮廓。
我uncle刻的。周砚声音低了些,他说等这事了了,要跟你爸一起刻套平安家的活字,给你当嫁妆。
活字的木头温温的,仲孙黻突然想起爸刻字台上那枚没刻完的字。原来两个老人早想好要凑齐三个字,只是一个没等到刻完,一个没来得及补全。
三天后,纪委的人来取玉活字时,仲孙黻把周明诚的日记和妈那半块绣片一起递了过去。玉字放在证物袋里,隔着塑料还能看见布上的栀子花——绣线是妈当年用栀子花瓣染的,洗了二十年,还带着点淡黄。
送证物的车开走时,周砚站在医院门口递她个布包。我uncle的铁柜里找着的。他挠了挠头,王伯说你爸当年总往报社送栀子花,你妈绣的布包坏了,就找我uncle要布缝——这里面是半匹蓝布,跟裹玉字的是同匹。
布从包里滑出来时,风卷着布角飘了飘。仲孙黻摸出爸刻字台上那枚字活字,往布上一放——活字的轮廓正好落在朵没绣完的栀子花旁,像当年爸蹲在刻字台边,妈趴在旁边绣东西时的模样。
去墓地那天是个晴天,梧桐叶落在爸妈和周明诚的墓碑前,黄得像报社旧址地上的落叶。仲孙黻把那枚字活字放在三座墓碑中间,又把周砚给的蓝布铺在地上——布上摆着玉活字的照片,照片里的栀子花被阳光照得发亮。
爸,妈,周叔。她蹲在布前,指尖拂过照片上的玉字,账查清了,刘彪他们被抓了。你们说的字是骨头,我记住了——这些字站得住,你们就都站得住。
风突然卷起片梧桐叶,落在字活字上。叶尖的焦痕正好对着活字没刻完的地方,像谁用叶尖轻轻描了描,要把那轮廓补全似的。远处传来老面馆王婶的喊声,说给她留了馄饨,灯笼在巷口晃啊晃,暖得像小时候印刷厂门口的灯。
仲孙黻站起身时,看见周砚在不远处等她,手里拿着那枚字活字。两个没刻完的活字在风里对着望,倒像早晚会凑成个完整的念想——就像那些被藏了二十年的字,终于能晒着太阳,堂堂正正地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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